入 日薄西山,兩個小家夥揉著惺忪睡眼……(2 / 2)

變化最大的是燕凡,這個一貫愛笑愛鬨的孩子一夕之間變得寡言而沉默,白天在鑄劍鋪子裡幫忙,空下來就照顧妹妹,忙得像個陀螺。

“燕凡這孩子很勤快,聰明懂事。隻是家裡一夕變故……”鐵先生抽著管煙,坐在樹下看鋪子裡幫忙拉風箱的燕凡忙忙碌碌。

“連丫頭你打算怎麼做?”

連七知道,燕凡沒有被說服,依然存著報仇之念,但為了妹妹,他在忍耐,就像曾經的自己。她不希望這個孩子雙手染滿血腥,他還有選擇的權利,可以過更平淡安好的人生。

“我已經著人打聽過,那個人江湖人稱‘花刀太歲’崔一洞,是青衣樓的人。殺了他,這一切就結束了。”

“隻是如此……黃石鎮,我怕是回不來了。”

青衣樓並不是一座樓,青衣樓有一百零八座。每樓都有一百零八個人,加起來就變成個勢力極龐大的組織。他們不但人多勢大,而且組織嚴密,所以隻要是他們想做的事,就很少有做不成的。也自然,不是人人可以惹得起的。

鐵先生知道,連七自然也知道。

雖然知道,但她還是要去惹一惹。

當年的自己無能為力,如今她可以做得更多。

鐵先生重重吸了口煙,“什麼時候出發?”

“今夜就走。”

“這麼急?”

“探到崔一洞這兩天一路南下,晚了,我擔心丟了他的蹤跡。”

“也好,”他撣了撣落在腿上的煙灰,走向牆角的櫃子,取出一個包裹,“老頭子沒什麼好送你的。一點路上的盤纏,還有這把刀,是老朽從前一個故人留下的,接著。”

連七接過刀的一刹那,身軀一僵,臉上浮現出某種鐵先生看不懂的神色,一開始似乎是不可置信,漸漸地,又流露出懷念和悲傷的神色。隻聽“錚”地一聲,月光下,刀麵反射出彆樣的華彩,刀身微微顫抖,似乎在為終於得見天日而感到興奮。連七撫摸著刀身,仿佛看著一位故人,輕聲讚道:“好刀!”

她看向鐵先生,“先生如何知道……”

“老朽既然是鑄劍師,自然能看出來劍客和刀客的區彆。”

連七笑了笑,抱拳致謝:“有勞。”她遲疑了一番,還是忍不住問道:“這把刀,是先生那位故人幾時留下的?”

“哼,說是要給自己孩子慶生,沒錢了就拿刀來抵,又說之後來贖,隻是再沒來過。後來這把刀也就一直留在老朽這裡了,算是個念想。”

“故人之物,先生如何舍得?”連七低垂著眼,看不清神色,語氣沉沉。

“刀是死物,隻有在合適的人手上才能發揮出它的價值。這話,是老朽那位故人說的。他若今天還在此,也必然會讚成老朽的這番贈刀之舉。”

“當不負所托。”連七收刀入鞘,向鐵先生致謝。她沉吟了一番,欲言又止。

鐵先生敲了敲桌子,說:“年輕人想問什麼,有話直說。”

連七問道:“王大哥怎麼沒有和先生在一處?”

鐵先生皺眉:“我也正奇怪,剛讓他在這收拾,轉眼人就不見了。”

連七輕聲笑道:“我知道他在哪裡。”

話音未落,連七人已經縱身躍出窗外,隻聽“咚”得一聲悶響,一個黑影跌落在地上,脖頸間多了一道血痕,黑影剛欲起身回擊,卻已被飛身而至的連七當胸狠狠踩在腳下,倒在地上的那人噴出一口鮮血,發出“嗬嗬”的喘氣聲,眨眼間已是出氣多進氣少。

這一切隻發生在轉瞬之間,當鐵先生趕出屋外之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而躺在地上的人,恰是他五年前收下的徒弟王二。

“這、這是怎麼回事?”鐵先生問道。

連七冷眼看著地上的王二,仿佛看著一具屍體,腳用力在他胸口碾了兩下。

王二啞聲問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連七冷冷道:“按你的說法,如果你當時真的躲在草垛之後。第一,你如何看清對方的外貌;第二,你衣襟上血跡斑斑呈噴射之狀,可見燕姐姐出事的時候,你必站在三尺之內。”

鐵先生已經聽出了連七的言下之意,震驚地看著王二,顫巍巍道:“你,你為什麼要下此毒手!”

“因為他根本不是王二。”連七俯身扒下了“王二”臉上的人皮麵具,底下是一個留著短須的中年男子。“風行鶴,和崔一洞一樣,都是青衣樓殺手。說,是不是你殺了燕姐姐。”

風行鶴目露癡迷地看著連七,低低笑道:“我最是憐香惜玉,怎會殺一個小娘子,當時隻打算一親芳澤罷了。要不是崔一洞在邊上壞我好事……也罷,終日打雁雁啄眼,死在你這麼貌美的小娘子手下,也不算太虧……”說著,便斷了氣。

連七和鐵先生一起把屍體丟下山崖,鐵先生遲疑地問:“老頭不明白,他為何要扮成王二的樣子留下。”說著看向連七,月光下,少女容顏皎皎若明月,長睫微蹙,一身殺氣已經儘數斂去,更顯出一種難言的絕色來。

饒是鐵先生已知天命,也不由心神一蕩。他已猜到風行鶴冒險也要留下的原因。隻是如此一來,自己那徒弟王二恐怕也早已凶多吉少。

“青衣樓……同樓殺手為什麼會出賣自己人呢?”連七想不通,如果不是風行鶴的描述,自己不會那麼快查到崔一洞的身份。

連七臨走前又去為燕雙整理了遺容,三年,她和燕雙是朋友,也是家人。此去,她會為她報仇。

她辭彆了鐵先生,也一同辭去了武館教習的職務。

兩個月後傳來消息,‘花刀太歲’崔一洞死在洞庭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