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澡盆裡浮躺著三條已經死去的草魚，還未放下書包的束嬌瞬間被氣味衝的向後退去兩三步，撞在男人的大腿上。

逼仄的房間空氣並不流通，家中本就有異味，再加上直衝天靈蓋的魚腥味，混雜出讓人難以接受的氣味。

束嬌胃裡一陣翻滾，雙手死死捂住鼻口。

她拱著鼻子皺了眉頭，“好難聞。”

男人站在原地，用左手輕輕推了推女兒的背，笑聲說道：“快去換身衣服，小心著涼。魚嘛，腥味大一點很正常。”

束嬌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怪異的情緒，她癟著嘴沒有說話，避開地上的紅盆向裡屋去。

身後的男人終於卸下了他的雨衣，稀稀疏疏的摩擦聲往廚房那處去，束嬌也不再緊貼在門上，慢慢退到衣櫃邊。

束嬌捂著胸膛沉默著，她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心臟的跳動，明明一門之外正劈裡啪啦，她還是覺得格外安靜。

同時，一股油然而生的恐懼升起，不測的預感讓她不自覺在原地踏步。

她剛剛確實被快樂衝昏了頭腦，等刺激性的氣味讓她的大腦冷靜下來之後，束嬌腦中像是經曆過一場風暴一般一片空白。

好怪。

怎麼突然會這樣？

她心底有兩股力量在掙紮，一方覺得不應該就這麼輕易相信，爸爸怎麼可能會這麼容易就變好。

另一方則是按著她的頭腦問：你想打破現在的和諧嗎？是想回到前幾天的日子嗎？

毫無疑問，她絕對不想，所以那時將自己的預感歸為失而複得後的恐懼，束嬌還是選擇了毫不猶豫的推開門走出去。

待她慢吞吞將潮濕的頭發用毛巾包裹起來出了房間，還沒發話便打了個冷顫。

嗖嗖的冷風灌滿了客廳，沒卷走魚腥味反倒帶來了窗外的土腥氣和濕氣。

廚房裡，熱油因為生魚片下鍋而滋滋作響。或許是因為有了上頓沒下頓的緣故，束嬌倒沒有因此而生出煩躁。

她本來是不喜歡待在做飯的房間裡的，現如今卻很期待飯菜出鍋的那一刻。

束嬌手中抱著一包紙，不停擤著鼻涕，哭完了之後鼻子就有些不太通暢，讓她格外難受。

她瞅了一眼身邊堆積的衣服，起身一件一件的將它們拾到一旁，快速利落地裝進籃子裡，乖巧等待飯菜上桌。

廚房中活動的身影有些消瘦，日日夜夜沉迷於賭坊和喝酒之中，臉色也蒼白的不像話。他仿佛剛從墳墓中爬起，還未來得及擦去臉上殘留的臟汙，便已經開始忙碌地接受著世界的要求。

束嬌的心臟跳個不停，她抱著雙腿眯著眼睛，窗外雨不停，她竟是覺得此刻眼前的一切都讓人那麼厭煩。

忽然她眯起眼睛，直勾勾盯著窗外，被雨模糊了的窗戶外，隱約可見一把明黃色的棕熊圖案兒童傘，就這麼安靜的飄蕩在雨夜中。

束嬌像是被勾了神似的，絲毫不覺得就這麼懸浮在半空中的傘有什麼怪異的，反倒越靠越近。

“哢嗒…”

門鎖轉動的清脆聲響驚擾了束嬌的思緒，她轉頭去看，沒有人開門，門依舊關的好好的。

那麼剛剛的聲音是從何而來？

束嬌還沒得到答案，就被男人端出的一盤色澤明亮的爆辣炒魚片給吸引了目光，她迅速來到桌前，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她忘了剛剛的事情，短暫的就好像從來沒有過。

也許沒有過吧，因為不可能有一把傘憑空滯留在半空中，束嬌一直認為那隻不過是自己記憶的錯亂。

男人轉身回了廚房，嘴中還不忘和她說道：“過來幫爸爸端飯。”

束嬌緊隨其後進了廚房，廚房裡辣椒濃烈的味道就連她都止不住的打了個噴嚏。

“隻有兩個碗。”束嬌掃了一眼桌台。

男人的動作沒有停頓，隻是道：“今天隻有我們兩個吃飯。”

束嬌靜默片刻，伸手去把碗抓在手心中，還未坐到餐桌前，她趕緊問：“媽媽呢？”

男人瞥了他一眼，“媽媽在外麵吃。”

明知是謊言，可是看著那冷漠的眼神和蠢蠢欲動的手時，束嬌心中畏懼挨打，還是咽下了話。

這頓飯吃的格外安靜，束嬌被嗆得不停咳嗽，明明家裡沒人吃辣，今天魚片裡卻放了格外多，束嬌喝了三杯水之後終於不吃了。

束嬌不算喜歡吃魚，但是家裡也不常能吃到魚，所以還是很想吃的，隻是嘴已經被辣麻了，胃裡也燒得慌。

男人吞下辣椒，放下筷子問：“不吃嗎？這可是魚肉。”

束嬌搖搖頭，“辣的我胃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