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著主峰,穿梭在林間,抬頭望著那鋪在林層上的月色,隨著春風波動,像是包裝成閃爍著銀光的海浪。
大概是因為過了宵禁時間,沒人出來晃悠,四周靜悄悄的,隻聽得見自己和身邊人的腳步聲。
“可是我們現在下山,明天早上趕得回來上課嗎?”虞聲聲雙手背在身後,一邊踱步,一邊憂愁地提問。
“今日醫修教習被打傷,正忙著在家養傷,順便教訓兒子,明日的課他來不了。”陸望從無名指上的儲物戒指裡翻出一個小巧的食盒,遞給虞聲聲。
明日連著兩節都是醫修教習的課。
“那還有一節呢?好像是陣修課。”
是之前還沒上過的新課。
“陣修教習第一次來不認識人,不會發現。而且她是莊小禹的姑姑,應該也忙著勸架呢。”
教習們的課都是固定安排好的,臨時找不到其他教習頂替。所以明早的課想來是隻能延後補起了。
“這麼巧?”虞聲聲打開食盒,裡麵是一塊香酥餅,脆脆的,咬下後掉了好多渣,她隻好停下腳步,微微傾身向前,防止餅渣掉進衣領裡。
“可是還有一件事,今天符修教習讓我罰抄的……我還一個字沒寫呢。啊,我的書還留在學堂。”
她一拍腦袋,才想起自己來主峰的目的。
“就在山下的街逛逛,不會太晚。我禦劍帶你,明日早些回來,趕在下午練劍之前。我那有書,練完劍我替你寫,後日課上才交來得及。”陸望停下,並肩站在她身側,目光落在她嘴角。
“早知道你那裡有書我就不跑這一趟了。又讓你替我寫也太……還是我自己抄吧。”虞聲聲吃完酥餅,舔舔嘴唇上殘留的餅渣,卷起一陣酥香往嘴裡送。
陸望笑笑:“那還去嗎?”
虞聲聲合上食盒,臉頰的酒窩顯現:“去!當然要去!”
天時地利人和,大好的逃課機會豈能放過。
現實世界裡做了十幾年規規矩矩的三好學生,就讓她在這裡放肆一把。
陸望伸手抹去她嘴角的殘渣,指腹輕柔的觸碰讓虞聲聲被電麻了似的一動不動。偌大的圓眼閃過幾分訝異和失措,嘴唇仍微張,似是忘記閉上。
“抱歉,我……習慣了。”陸望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些唐突,後撤一步,小聲說道。
他撚了撚手指,迅速收回背在身後,眼神躲閃,繼續往前走。
虞聲聲抿了抿唇。
這樣的情景她在看過的電視劇裡不是沒有見過,可能是由於陸望的動作實在是太自然,以至於她也同樣坦然地接受,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合適。隻等回味過來以後才恍然方才的舉止有多親密,多不符合他們二人本應該具有的身份關係。
但她一時間分不清,到底是她接受陸望的親近奇怪,還是陸望對她這般親密更奇怪……
通往下山路口的大門處放了一座石碑,陸望將掌門的令牌放置在石碑上,隔絕外界與宗門的結界打開。
陸望禦劍帶著有些怕高的虞聲聲,山林往身後漸漸退去,大概過了一刻鐘,他們落地在山下的小鎮。
小鎮地處京都管轄,這也是為何虞聲聲的家世對於升雲宗來說頗為看重。
此刻才將將過亥時,宗門裡是宵禁,外麵卻是熱火朝天。半點大的小鎮卻是人潮擁擠,街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攤位,耳邊充斥著攤販們大大小小的吆喝聲。
虞聲聲像一個在枯燥無味的偏僻鄉下生活後偶然闖入多姿多彩的大城市的人,貪婪地品嘗朝氣勃勃的生活所帶來的生氣。
琳琅滿目的商品成列,讓她覺得頭暈目眩。鮮果子店鋪裡各色的水果閃著水潤的亮光,挑逗著味蕾不斷靠近。還有那攤販不停宣傳的首飾珠寶,簡約的、精致的,既有碧綠的翡翠,又有質地尚佳的珠玉,都叫人挪不開眼。
看來他們趕上了夜市開張的好時機。
虞聲聲三兩步跑到零嘴攤,蜜餞、果乾、肉脯等等應有儘有,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姑娘想吃什麼?我家小零食又新鮮又便宜,包你滿意!”攤主立刻迎上來,熱情宣傳著。
“給我這個、這個,還有那個,都包起來!”
很好!是時候用上有錢人的人設了!
虞聲聲大手一揮將想吃的都選中,一隻手伸向腰間,卻空空如也。
糟糕,她出門是為了去主峰,什麼東西都沒帶來著,連錢袋子也落下了。
麵前是攤主接待貴客的憨笑以及沉甸甸的袋子。
虞聲聲不好意思對上攤主殷勤的笑容,正想開口解釋,忽地想起她也不是什麼東西都沒帶。
自打她來的時候手上就有個一隻戴著的鐲子。
她撩開衣袖,露出手腕處一截白玉鐲子的一角,還沒來得及取下,手腕便被一隻大手握住,用寬袖遮得嚴嚴實實。
“謝謝老板。”
陸望不動聲色地將靈石放在攤主手心裡,接過裝好零食的袋子。
攤主狀似不經意地往虞聲聲袖口瞟了一眼,若無其事地送走他們:“客官慢走!”
虞聲聲看著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手,用用力抽了出來,淡淡道:“算我借你的,等回去了還你。”
“嗯。”陸望用鼻音應道,“這鐲子可不能露出來。阿諾沒告訴你?”
“怎麼了?很貴重嗎?”她隔著柔軟的衣料摸了摸,心道那得是多貴重連露都不能露。
她仔細瞧過,這白玉鐲子看著跟著街邊攤上擺的那些差不多,質地雖是不錯,但也不像過分值錢的樣子。莫非是她太外行,看走了眼?
“小心為好。”陸望見她茫然不知的樣子,笑著搖搖頭,自顧自般喃喃道,“她可能以為你記得。”
“啊,是不是得跟阿諾說一聲,不然她發現我一夜沒回去,可能會著急地去找師兄他們。”虞聲聲這才想起來家中還有個阿諾等著她拿完書回去。
但陸望顯然比她要細心得多:“下山前我已經用了通訊符告訴她了看,不用擔心。”
“這些你拿著。”他從懷裡取出一疊通訊符,外加一枚小巧的傳音石,塞到她手裡,“這樣有事就可以找到我了。”
虞聲聲手心感受到傳音石的溫熱,耳邊是他的絮叨。
她抬頭看著陸望的眼睛,乾淨明亮,笑的時候一雙桃花眼似月牙,含著動人的情愫,圈著波瀾,讓人不禁陷進去,不笑的時候更加恬然自若,像平靜的西湖,清冷但又溫和。
除了方才麵對阮之陵時流露出的那點冷漠,他在自己麵前好像一直都是這麼平和冷靜,遇到事情又特彆靠譜,像三月的春風,又像強心劑,讓虞聲聲覺得呆在他身邊頗為安心。
隻是這樣的人之後要黑化成魔,變成陰鬱嗜血的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