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大亮,街上仍是冷冷清清的,與昨夜大相徑庭。
虞聲聲背靠牆,雙手藏在身後,時不時偷瞟緊閉的房門。
終於,門開了,陸望從裡麵走出來。
他換上虞聲聲找來的乾淨衣裳,身上的血跡都消失不見,腹部的傷口被衣服遮住,不知道是否還很嚴重,但看他臉色如常,宛如半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我點了幾個菜,我們吃完便上山看日出?”虞聲聲本打算陳述自己的計劃,但想到他身上還有傷,又換成了疑問句。若是他不願意去,便可以換個計劃。
但陸望隻是點點頭,隨她一同下樓。
兩人坐在一張不大不小的圓桌,旁邊是一扇敞開的窗戶。
掌櫃一大早就開始準備開店的事宜,匆匆忙忙準備好虞聲聲點的菜,快速呈上來。
“你們起太早了,我這店還沒到開張的時候,夥計們還沒來呢。就隻能來得及做這點小菜,不知道合不合你們胃口。”掌櫃看著是個憨厚老實的小老百姓,身材微胖,粗布衣裳打了幾個補丁,肩膀上總搭著一塊可以隨時取來擦拭桌子的抹布。
他笑嗬嗬地將菜擺到圓桌上,打量著陸望穿在身上的常服:“倒是合身的。幸好我弟身段與這位公子差不了多少,不然要是穿我的衣裳怕是太大了。”
陸望穿著的這身灰色長袍便是虞聲聲找掌櫃借來的,布料雖不算上乘,但樣式乾淨利落,款式與他們山上的道服倒是差不多,隻是袖子沒那麼寬,領子是交領,清晰勾勒出脖頸的線條。
“掌櫃,那這衣裳給你幾塊靈石呀?”虞聲聲攤開手心,扒拉了一下靈石。陸望帶在身上的不算多,昨夜玩的玩,吃的吃,加上住店的費用,沒剩下幾塊了。
“無妨無妨,本來就是舊衣服,值不了幾個錢,你們拿去罷。”掌櫃擦了擦旁邊的桌子,豪爽道。
“那怎麼行,你弟弟還要穿呢。”
掌櫃擺擺手,麵上流露出幾分憂愁:“我弟在京都安了家,幾年沒回來過了,他也用不上的。”
這話聽起來像一個被遺忘在家的空巢老人。
但他並沒有多提,轉而問道半夜的事情:“不過公子的衣裳為何突然壞掉了?對了,半夜我好像聽見有什麼響動,但上樓看又一切正常,是有出什麼事嗎?”
被一陣巨響給吵醒後,掌櫃慌慌張張上樓,隻遇見虞聲聲說沒什麼事情,就是需要準備一件乾淨的常服給她同行的公子換上。
“沒出事,就是……就是他睡覺不太老實,摔下去弄翻了東西,還把衣服給扯爛了。”虞聲聲胡言亂語,撒謊不打草稿。
這話一出倒是讓掌櫃愣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似乎想明白了什麼,意有所指道:“那開一間房多浪費……”
?
虞聲聲反複回味自己說的話,好像……品出來了彆的味道。
不會是想歪了吧!
她耳尖紅紅的,正想開口解釋,掌櫃卻率先岔開了話題:“今日天氣好,你們肯定能趕上日出,可記得彆走錯山了,對麵那座山上的修士可不好惹。我就先去忙了。”
掌櫃完全沒想到他麵前這兩位就是他所說的不好惹的修士之二。
待他走後,虞聲聲轉而看向陸望,心不在焉地夾起麵前的菜,一會兒放下筷子,一會兒又拿起來扒拉兩下碗裡的飯。
“夜裡有一隻妖獸闖進來,似是要去找你,我將它攔下。但沒來得及拿劍,那妖獸動作太快將我撲倒,劃傷了我。”
身邊的人早已看穿她的欲言又止,主動解釋道。
“我後來拿到劍同它打鬥,將它趕走,也因此受了傷,被你看見了。不過我也刺瞎了它雙眼,它才到處亂竄,弄了些動靜。”
陸望娓娓道來,明明應該是驚心動魄的畫麵在他平靜的陳述下更像是一部文藝片,那些原本駭人的字眼被柔聲細語卷走。
“至於我的樣子……一時間很難解釋。”他眉眼間閃過憂色,低眸看著自己的右手,好像在思考該怎麼同她說清楚。
虞聲聲聽出來了。
除了解釋,他好像更多是在安撫她?
“你不方便說的話,可以不用告訴我。”
知不知道也沒太大關係,反正最後他應該都要變成和夜裡差不多的樣子,而她最終是要離開的。
“我不想和你有誤會。”
陸望抿唇,好像因為她的寬容反而語氣有些委屈:“你會怕我的。”
虞聲聲歪頭,眼珠轉轉,佯裝思索,點點頭:“是挺怕的。”
末了又補一句,“怕你沒法陪我去看日出。”
陸望抬眸看她,有一瞬失神後,釋然地笑出聲:“都說了,一定陪。”
他總是帶著笑意,但這是虞聲聲第一次聽他笑出聲,雖然隻是很短的氣音,卻讓他平時說話的語調帶了些磁性,更加深沉,如同原本輕飄飄的羽毛落在柔軟的肌膚上掃了掃,酥酥麻麻的。
“走吧!”
虞聲聲不動聲色地撂了縷耳後的碎發,遮住她發燙的耳尖。
一手拿著肉餡包子,一手取了幾塊靈石放在桌上。
兩人趁著夜色往掌櫃所說的山上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