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中少年抬起的手落了空,身側早已沒了少女的身影。
手撫過她曾睡著的地方一片冷涼,少年驚慌起身喉嚨處似有異物,直到口中腥甜不已,黑色的血從嘴巴流了出來,他掏出了帕子看到上麵的紋案,踟躕之下再次放回了前襟處,長睫下神色不清。
花辰蹣跚的出了門,因為喘息手扶著屋簷下的柱子,環顧四周整個院子空蕩蕩的...
花辰喚了兩遍許意歡的名字,響應他的隻剩嗚咽的回聲,他裹緊了衣裳眉梢微垂,心脈處的疼痛轉移了注意,手抓著前襟整個人虛弱的發抖,如風吹起地上的殘葉。
她...又逃了嗎?
許是昨夜過於緊張,身子內的毒順著血脈,又多蔓延了一寸。
病入膏肓了嗎?
母親指著哥哥:“我要他。”
花辰嘴唇翕動,許久難過的閉上了眼睛,指骨因為用力失去了血色,柱子上多了細微的劃痕,為何...最後被放棄的總是他。
少年想不通。
昨夜,他並沒有任何過分的舉動,便惹她厭煩了嗎?
須臾他睜開了眼睛,頭頂的光很刺目,少年抬手從指縫裡向外看,天上有鳥兒飛過,嘰嘰喳喳吵個不停,耳內轟鳴頭暈目眩,直到整個人猝然倒地。
視線越發模糊。
再次有了意識,是有人摸了摸他的額頭,又往上放了什麼,發梢濕濕的如雨天貼身的衣裳,讓他想要取下來,還有人在拍他的臉,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甚至能聽見雜亂的腳步聲。
“醒醒啊、醒醒啊...”他企圖在混亂的音色中辨彆她的聲音,然而他並沒有聽出來,反而覺得那些聲音過於聒噪。
心口很疼,他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隻願沉溺其中,他深情的凝望著眼前的女孩,迫切的擁她入懷。
“不會說話也沒關係,我告訴你啊,若再有人欺負你,你便用眼睛使勁瞪他,他就不敢了,你笑一笑嘛。”
那晚,他在一間柴房擠出來的小窩,和她躺在她的小床上,床鋪香甜的氣息,女孩話語溫柔,讓他止住了顫抖的身子,他聽著她的話點了點頭。
“我給你唱曲子好嗎?”
他眨著眼睛,想到了不要他的母親,眼淚差點流出。
許意歡剛開口,門外便傳來了砸門的聲音,“死丫頭,大晚上嚎什麼,明天起不來誰去割豬草,看我怎麼收拾你。”
“噓。”小女孩噤聲了,對著花辰淺淺一笑,“不用怕,瞪他!”她說著話眼睛瞪著那門,揮著自己的拳頭,“等咱們長大了,便沒人敢欺負咱們了!”
“噗嗤——”花辰笑了出來。
“咱們還小呢!”
花辰眼睛凝視著她,“咱們?”
“嗯?你會說話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許意歡看著他彎起的嘴角,“你笑起來真好看,就是說嘛要多笑笑。”
隻有她曾這般在意他!
隻是...太好了?為何又拋棄了他呢?
醒來?嗬嗬,不如...死了算了...
長大了便沒人欺負咱們了,他還有要保護的人!
果然這該死的身子,還是從沉睡中蘇醒了過來,眼前有人影晃動,他急切的想要看清是誰,萬一呢。
直到視物清晰起來,他看著忙前忙後的人,眼眸中的失望無法掩飾,絕望的閉上了眼睛,眼角淌下一滴淚。
如此懦弱。
“侯爺醒了!”身側一婢女驚呼。
“啪嗒——”花諄手裡的帕子掉到了盆內,上前查看了一番。
他小時候啊,總是弄傷自己求得家人的疼愛,現在也是這般,花諄氣不打一處來,又隱約覺得心疼,最難的時候他沒有拉他一把,又有什麼臉麵去怪他。
見他閉著眼睛,花諄思忖之餘,還是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裳,承認自己的錯很尷尬,他說不出口,“你就這麼想死?彆裝了我知道你醒著。”
花辰一聲不吭。
“你可知母親多盼著你回家,即便你忙總能回一封家書吧,你這心是石頭做的嗎?”
話閉,屋內良久無言。
“裝死。”花諄鬆開了他,“我最多在這待兩日,母親走時留了話給你,你...”
床上的少年睫毛翩然上揚,一雙深色的瞳仁闖入了花諄的視線,他打斷了他,“不必多說。”
“你!”花諄氣憤的踹飛了地上的盆子,盆子叮當作響水淌了一地,“虧我在這守著你,你不想活彆拖累彆人,有這空還不如逗個鳥清閒!”
累贅,這是他最真心的話了吧。
花辰撇過了臉,臉色慘白枕頭濕了一小片,他咬緊了嘴唇。
“這麼多年母親心念著你,你怎麼就不知情?”
“兄長,我累了...”
那個被放棄的人是他啊。
“你聽我把話說完!”花諄咆哮的盯著他。
花辰不在看他,整個人像被抽去了骨頭,手臂搭在床沿手指微動,腿不由的蜷了起來。
花諄終於於心不忍道:“好好養身子,你不能死!”
大夫診治時對花諄說,是花辰沒有活下去的念頭,若是想醒來早就醒來了,一切都得看他的造化,花諄內心祈禱了千遍,好在他終於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