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嶼寧收起短劍,試探著向寨子的方向邁了兩步。
那銀麵具果真沒再有什麼動作,隻是隨著他的腳步緩緩轉身讓出路。
裘嶼寧有些驚訝。
轉念一想,這守山人果真還隻守這山,多的不管。
現在看來,自己今夜若是非要當著他的麵強硬進山,結下梁子是肯定不用說的,說不準還會惹出大動靜來。
看來這山今夜自己還真就進不得了,裘嶼寧心中好笑。
他走到離銀麵具兩步遠的地方定住了腳步,想著做戲也要做全套,和善衝守山人笑道:“深夜打擾,真是抱歉了,我這就離開。”
“……”
還是沒有回音,那人的紅瞳之中倒是閃過了一絲迷茫。
似是不知道裘嶼寧為什麼要說這話,又似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裘嶼寧沒有漏掉這一閃而過的異樣神情,將銀麵具的輪廓印在腦海之中。
他向寨子走去,七拐八拐的消失在了銀麵具人的視線之中。
裘嶼寧七拐八拐往後又繞了兩三個寨子,確定沒人跟蹤自己後,又原路返回,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兩日的疲憊,裘嶼寧幾乎沾床就睡。
睡前腦海中一遍遍回放今天的經曆,尤其是那個令人新奇的“守山人”。
或許明天可以去拜訪他一下,他應該不會認出自己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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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嶼寧一覺睡到晌午,還是被送午飯的巴努給敲起來的。
巴努早上來過一趟,怕打擾裘嶼寧休息便沒有敲門,隻是將早飯放到了門口。
中午再來時,看到了已經放涼的早飯。
巴努還以為裘嶼寧不告而彆了,於是才敲了敲門看看人是否還在。
“你徒步旅行太久,看來是累得很,吃點午飯再睡吧。”
巴努笑嘻嘻把午飯放到屋中桌上,拿起木盆出門去小溪給他打洗臉水去了。
雖臘月將過,可蜀地氣候相比京城玊都濕暖許多,溪水並不算涼。
裘嶼寧洗漱完很快便打起精神同巴努聊起了天。
因為不知道那守山人是否將昨夜的事情說出去,裘嶼寧決定先發製人。
“野獸嚎叫?”巴努愣了愣,看著自己對麵端坐著的儒雅青年釋然笑道:
“不是什麼野獸嚎叫,估計是隔壁寨子誇唐家本家連夜殺牛呢。”
裘嶼寧心中疑惑,竟還真能有因給他圓回來。
裘嶼寧他麵上不顯,遂溫和輕笑順著和巴努聊下去。
巴努說今天是寨子中一年一度的白鼓節,每年白鼓節都要出一家當擊鼓頭,這一家要負責過節時的殺牛祭祀和節慶時的敲鼓奏樂,今年的擊鼓頭選中了誇唐家。
裘嶼寧歎道那這一家子還真忙。
巴努笑著向他解釋說他們同姓為一家,誇唐家的本家在隔壁寨子,牛要都送去那裡殺。
但除了隔壁村有誇唐家本家幾百人,裘嶼寧所在的這個寨子還有往後數的好幾個寨子中也都有誇唐家的人。
“那也就是說,光一家就能有近千人?”
“可不隻,”巴努驕傲道:“我們誇唔家現在可有兩千多人呢,光這個寨子中就有小五十戶是我們誇唔家的人。”
這裡的家族和京中那些個世家大族倒是完全不一樣,倒彆有一番獨特。
裘嶼寧聽著有趣,腦海中閃過了一張銀質麵具和麵具下冰冷的紅瞳,於是隨口問道:
“那位守山人又是哪一家的?每一個寨子中都有一位守山人嗎?”
巴努頓了一下,“你……見過守山人?”
混跡官場多年的裘嶼寧瞬息便察覺出了巴努的異常,哪怕巴努有意遮掩。
“沒有,昨日在寨口聽到有位老人給小孩們講故事,提起過他。”
裘嶼寧笑得真誠。
“哦,誇尤老爹他閒不住,人老了找不到事兒乾,就喜歡在寨口給娃娃們講故事。”
巴努撓了撓頭,似是有些為難。
裘嶼寧看在眼裡,心中盤算一番,守山人的身份似是有什麼忌諱?
看來不能再多問了,隻等巴努講多少先了解多少吧。
“我們九十九寨就一個守山人,就紅櫻一個。”
紅櫻?
“說是守山,其實是在守我們……”
巴努連歎幾口氣。
“紅櫻是個好孩子……那孩子是我們的恩人……”
“那孩子命不好……哎……我們對不起他啊。”
裘嶼寧臉上的善解人意快維持不住了,巴努前言不搭後語,幾乎話下來似是說了又跟沒說沒什麼兩樣。
裘嶼寧左手食指輕輕扣轉著拇指上的扳指,眼睛在麵前的殘羹剩飯上掃了一眼。
巴努提及守山人時說是“那孩子”,巴努看似剛過而立之年(注1)。
這樣說那守山人年級應該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