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趙清晚不再如之前一般喚他“裘小侍郎”了。
不是在宮中執事,裘嶼寧這回倒是不抵觸,他垂眸溫聲回道:
“母愛之宏偉如日月之洪荒,不可估量。”
趙清晚眼底笑意不達,他話鋒一轉,悠悠道:
“但我又覺得她不是個好人,因為她生下了我。”
“都說字肖母,她們說我長得像她,那我內裡大抵也和她很像吧。”
……
趙五今天晚上是喝了多少?
“小公爺可有想過,若是母親不在了,周圍都是狼豺虎豹,自己要怎麼活?”
趙清晚眼波流轉。
“哦對!我忘了……小公爺還有羅家。”
裘嶼寧聽此一頓,好像知道趙清晚想如何說服他了。
他們兩個都是自出生落地便沒有親生母親在身邊陪伴之人。
“可若是沒有呢?沒有羅家,沒有長姐。國公府就你一人,與新任‘心懷鬼胎’的主母和她的孩子們。”
他試圖讓自己共情!
“和你現在的處境有些像,又不完全像。”
趙清晚食指輕點桌子,一下一下,像是在敲打節拍。
“所以啊,我還是要感謝我的生母的。無論她是好人壞人,她至少給了我一顆還不算蠢笨的腦袋,足矣於這亂世間苟全性命。”
趙清晚抬眼看他,眼中漣漪檔過翻起波瀾,黑眸緊緊凝視著裘嶼寧,似是要將他整個人吸納進眼底。
“我挺喜歡你的小公爺,多了不說,起碼同命相連的人才有資格可以報團取暖。”
顯而易見,趙清晚這是向自己發出邀請了。
裘嶼寧無言許久,他抬頭衝趙清晚溫和笑了笑。
“五殿下如此重視微臣,微臣感激不儘。但五殿下是龍子,微臣不過一階草民,如何能配與殿下相擁取暖。”
趙清晚盯了裘嶼寧一會兒,緩緩地下眼皮。
“小公爺心思縝密,的確是位多謀善斷之人。隻不過小公爺在酒樓玩了一晚上也是要乏的,不如你我二人各自散去歇息,改日再聊。”
這是要見話題終止,讓裘嶼寧自己回去再考慮考慮的意思。
裘嶼寧見好就收,正要起身躬身告彆。
趙清晚此時突然張嘴,又露出了那副令裘嶼寧不爽的狡黠笑容。
他道:“小公爺,近來天乾物燥,小心家中走水啊。”
裘嶼寧總覺得趙清晚是在提點自己什麼,但更像是在威脅自己,如果不答應就燒了國公府。
國公府其實他能輕易撼動的。
裘嶼寧心中不屑,恭敬笑道:“謝五殿下提點。”
而後起身向門口走去。
“王言意是真心相中你,他每每和我們吃飯都要談及你,說道你時,眼裡都要冒出金光。”
趙清晚在他身後補充道。
“他得你這個摯友不容易,你可不要同他鬨彆扭啊。”
裘嶼寧轉身,看著一臉戲謔的趙清晚。
暗暗咬了咬牙,回頭衝那神情豔麗之人微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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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即將入夏,一場倒春寒來的迅猛,人們過冬的棉衣都已壓入箱底,一時間防備不急。
朝中病了大半,紛紛告假醫治。
就連聖上也跟著罷朝數日。
裘嶼寧雖然身體健壯,可是看著國公府上半數主子都連咳帶喘,自己也跟著閉門不出。
他眼瞅著,隨著那些身體好些的假裝自己也跟著恢複了。
裘嶼寧在國公府挨個慰問一番,裝足了樣子。
而後,他從庫裡提出幾樣慰問品,又去了田斫府上。
田斫還沒有好利索,咳咳強強的將人迎進屋來關上門。
田斫看了他來挺高興,兩人聊了幾句話,裘嶼寧怕耽誤田斫養病,便要先行離去。
田斫伸手按住他,悄聲湊上前。
“不急,咱爺倆說幾句體己話。”
裘嶼寧眨了眨眼,點頭往田斫那邊湊了湊。
“這場倒春寒來的蹊蹺,嶼寧你怎麼看。”
耳邊悄聲響起的聲音,使裘嶼寧有些奇怪。
如何蹊蹺?
不過是天降異象罷了,還能事在人為?
“就是因為不能人為!”
裘嶼寧肩上探來一隻手,輕輕拍了拍。
裘嶼寧微笑看向田斫,示意他繼續。
“還有一個多月就要入夏了,這場異象惹得全國上下民不聊生,戶部和工部這幾日忙的暈頭轉向,昨日聖上招我們尚書令入宮。我看那桌案邊的奏折都成了山了。”
田斫衝他擠眉弄眼。
“民間謠言四起,傳入宮內聖上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裘嶼寧抬頭與田斫對視。
“謠言?”
“說是天降異象乃是因為聖上治國無房,惹得上天發怒降下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