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回道府中家宴時,定國公還生出了些許愧疚。
認為自己一介武夫,沒有在大兒子的仕途上有過助力。
“父親這麼想未免是太過鰓鰓過慮了,我裘家子弟皆是淑質英才,不必父母鞍前馬後鋪路。”
定國公定後大笑,捶桌叫好。
裘嶼寧亦跟著笑,往紅櫻碗裡夾了一筷子紅燜羊肉。
若是此時裘桉棠在,便能察覺到一絲端倪。
可是在座之人,定國公和裘曜恒神經大條,裘夫人現下也是鬱鬱寡歡,裘珂兒年紀尚小男女之情一竅不通。
倒是站在定國公身旁服侍的填房霍姒觀察到,裘嶼寧對紅櫻舉手投足之間的感情深厚。
便是再有緣,不過昨日才見到,這感情未免太好了。
不過她隻是定國公的填房小妾,在飯桌旁隻有安守本分站著服侍的份兒,更不要提張口說話了。
她隻是跟著笑了笑,目光向紅櫻看了一眼,手中拿竹筷布菜的手緊了緊,視線又馬上收回。
裘夫人此時心中正恨,聽了裘嶼寧一句“不必父母鞍前馬後鋪路”,又回想到道昨夜自己與兒子的不快。
可那又怎樣,裘嶼寧沒有娘怎麼說怎麼是。
自己終究還是要為自己的恒哥兒爭一爭的,於是她忍住淚意抬眼對定國公諂笑道:
“寧哥兒小小年紀,僅憑一人就能在朝堂上下闖出如今這番功績,是寧哥兒的能耐。不像恒哥兒,明明和寧哥兒一般大,如今還要老爺帶在身邊日日提點。”
裘夫人這句話看似沒有錯處,但其實是誇了裘嶼寧哄定國公開心的同時,引著定國公以後在戰場上照顧年幼的裘曜恒。
果然此話一出,定國公便理所當然道:
“夫人這話可是錯了,雖說寧哥兒年少有為,可年剛過十八便有一番功績的欽封小將,也是不多得啊。”
雖然定國公自裘夫人被害後,便沒有再與裘夫人同房。
可是夫妻感情早已成了親情,國公府上下多年有她打點,再加之裘夫人幫定國公守過三年孝。
定國公對裘夫人雖沒有愛意,卻仍有尊敬與禮遇的。
“夫人放心便是,恒哥兒有血氣是征戰沙場的裘家將才。往後歲月還長著,建功立業的機遇有的是。”
裘曜恒自從耗掉定國公府最後一塊免死金牌之後,就一直感覺有些抬不起頭來,往前時日總是儘力討自己父親的歡心。
直至今日定國公說出了這番肯定的話語,裘曜恒才重拾自信。
國公府規矩不多,一家人圍著一張桌子吃飯,時不時說兩句話就算得上熱鬨。
紅櫻曾在寨中見過彆人家的飯是這麼個吃法。
可在遇見裘嶼寧之前,紅櫻自己都是一個人獨慣了,坐在一個對他來說算是喧嚷的桌旁,竟稍稍有些不習慣。
裘嶼寧也注意到了這點,才會屏退自己的侍從親自照顧紅櫻,偶爾和他輕聲交談兩句,倒也不會讓紅櫻局促。
“寧哥兒,給櫻哥兒多夾些黃金鳳尾蝦嘗嘗,寧哥兒蜀地距海甚遠,這東西可不常吃。”
定國公熱絡道。
裘嶼寧在玊都給紅櫻設定的身份是蜀地來的旅人,家中父母雙亡寄養在地主大伯家,大伯家一兒五女所以紅櫻備受寵愛。
如今紅櫻想外出遊曆一番,首選地便是大昌國都玊都,到了玊都城外聽說當地的茲聲山從心寺有名,便先去到當地禮佛,途中與裘嶼寧相與,二人這才一見如故。
雖說初次聽紅櫻名字時定國公等人皆是愣了一下,不過定國公門府門客上千,天南海北能人異士多了去了,大家也就沒有為一個名字大驚小怪,許是蜀地特有的起名方式呢。
紅櫻模樣俊俏性格沉穩,很得定國公順眼。
又加上是自己兒子親自帶回來久居的門客,定國公對他自是頗有禮遇。
國公府上下如今也將這位神秘的蜀地紅櫻當貴客禮遇。
裘嶼寧親手剝了三隻蝦放到紅櫻碟中。
“多謝。”紅櫻道了聲謝。
裘嶼寧抿了抿嘴忍住笑意,他擦著手,低頭趁著無人注意,在紅櫻腿上輕輕碰了一下又收回來。
紅櫻手握筷子一頓,微微垂眼沒有說話。
“櫻哥兒眉眼生的不太像我們中原人,老夫也不太能看出你的年歲來,敢問你如今是多大年紀?”定國公又問道。
裘嶼寧聽了也是一愣,他突然想到,連他到現在也不知道紅櫻的確切年齡。
當時隻是聽誇唔老爹同自己講述紅櫻的身世時,大致算了一下紅櫻的年紀,也就二十一二左右。
裘嶼寧看向紅櫻,一想到紅櫻自己一個人度過了十幾個生辰禮,心裡又有些犯堵。
“我不記得了。”紅櫻思索片刻道。
他確實是不記得了,他自從母親去世便沒再有人給他煮過長壽麵。
頭一兩年他還會記一記自己的歲數,後來他自己一個人生活也用不著看什麼日曆月份,再往後便乾脆不記了。
裘嶼寧心細如發,大抵能推出紅櫻不過生日的原因,他有些食之無味。
裘嶼寧心中暗暗想,以後的每一個生辰定要給紅櫻好好補上。
可是定國公等人不知道紅櫻的真實身份,自然推不出來,皆是好奇。
“自己多大年紀怎能還不曉得?”裘曜恒好奇問道。
裘嶼寧微笑著看了裘曜恒一眼,裘曜恒不知緣由打了個哆嗦。
“我們那邊不興過生辰。”紅櫻淡淡道。
“那你何時生人,你應該總是知道的。”
裘珂兒叼著筷子微微探身上前好奇問道,被裘夫人拉了拉身子,給她端正姿態。
裘嶼寧目光微動,心中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