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爺放心,賣身契已經給她,想來她也不會放著安生日子不過,回來當個青樓出身的嫌犯。在下已經派人將她送到撫州媚山腳下的尼姑庵。便是宜家畫影圖形捉拿她,也不會尋到尼姑廟裡去。”
裘嶼寧的扳指輕轉,“保個百無一漏吧,先過去兩人盯她兩個月,若是她真心棄了前塵往事專心修心修身,便留她這條命。”
“是。”
孟崢領命退去。
紅櫻看著身旁裘嶼寧微蹙的眉頭,抬手附上。
他猶豫了片刻,不解問道:“為何要動那個花娘?她好像沒有喪命的緣由。”
裘嶼寧一頓,緩緩看向紅櫻。
是啊,他忘了,紅櫻是應該不解的。
在京中權貴的棋盤裡,紅櫻是一張白紙,而自己早已逐步被同化,
所有人都是棋子,對自己有利的棋子留下,對自己不利的棋子就想辦法清出。
而這在紅櫻的眼中,應該是濫殺無辜、草芥人命吧。
“為了……不讓自己喪命。”裘嶼寧歎了口氣,苦笑道。
他不知道要怎麼跟紅櫻解釋,也不知道要跟紅櫻解釋什麼。
從孟崢他們出現要殺宜塵嶂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那個花娘的命運將會被改寫。
那個花娘就算留在京城,被抓住後也無法逃避嫌疑,畢竟酒杯裡的毒藥無法為她自證清白。
就算她想說真正的賊人,她又如何能辯清裘家鷹衛易容之下的真麵目。
最後等待她的也隻有死。
可是裘嶼寧機關算儘數年,從不會給自己留絲毫漏洞。
便是有,他也會立刻借機用黃金玉石填補,確保萬無一失。
孟崢此舉,與裘嶼寧的認同,實際上也是救了花娘一命,雖然她是被波及的無辜。
裘嶼寧不會擎著一臉善人模樣,理所當然的感動自己:看,我權門公爺留了你這下賤娼妓一命,你這是得了多大的恩典和慈悲!
可裘嶼寧亦不覺得,將賣身賠笑、毫無自由的花娘送往尼姑庵尋個清淨,是件喪儘天良的壞事。
紅櫻看著裘嶼寧剛剛被自己拂過的眉頭,又緊緊皺起,歎了口氣。
“知道了。”
他緩緩將裘嶼寧收入懷中,抬手在他後頸處捏了捏。
“你總是問我記不記得之前,我們在十萬大山經曆的事,我看你倒是先忘了。”
“什麼?”
裘嶼寧微微起身,和紅櫻對視,明亮的眼中帶著好奇與疑惑。
紅櫻看著他柔美的臉龐,與他額頭相貼。
“我隻認你,不分善惡。”
裘嶼寧瞳孔睜大,是了,這是紅櫻第一次與他互通心意後,和他說的話,他卻沒有好好放在心上。
紅櫻就是這樣的人,他隻要認準了你,就不會在乎你做的事情是正確還是錯誤,他隻會陪你走下去。
你開心了,就陪著你笑;你難過了,就幫你拭去淚水。他不會質疑你做什麼,隻會在乎你願不願意做。
這就是他的紅櫻,讓他願意將隱藏了十八年的真心全部坦露的愛人。
裘嶼寧心頭一熱,他視線下移,凝視紅櫻的唇瓣微微探身過去……
“小公爺!”
外麵侍從擷芳的呼聲傳來。
裘嶼寧手一攥,不顧自己玉絜公子的儒雅謙和,向外喊道:
“還有完沒完了!”
“小公爺,王大人登門啊。”擷芳愣了愣,還從未見自家一向清風明月的小公爺的跳腳模樣。
裘嶼寧一愣。“誰?”
“王家的言意大人啊,名訴自言意的那位大……”
不等擷芳說完,門“吱呀”一聲打開,嚇了擷芳一跳。
“人在哪兒?”裘嶼寧推門而出。
“安置在前廳,正吃茶呢。”
擷芳緊緊跟上,隨裘嶼寧快步前往正廳。
兩人興致前廳,正做著吃茶之人連忙站起,“寧哥兒最近辛苦了啊。”
王言意提的是裘嶼寧為春闈忙碌一事,裘嶼寧何嘗不知,連連推脫:
“都是為了江山社稷,選拔我大昌的人才,弟弟我這是樂在其中呢。”
兩人稱兄道弟親密寒暄了好一陣,才屏退下人開始說正事兒。
“雯星卓答應了。”王言意悄聲道。
“……如此順利?”裘嶼寧有些吃驚。
王言意一拍胸脯,“你哥哥我可是禦史台中丞,便是蚌殼憑我的一張嘴皮子也能給他撬開!”
裘嶼寧被逗笑了,他們諫院的能力裘嶼寧是知曉的,自己母家裡就有數張巧嘴,沒少給自己開眼長見識。
不過裘嶼寧還是有些不放心,他裝作虛心討教的模樣,讓王言意將當時同雯星卓所說的那些話再複述一遍。
聽著王言意穩妥的複述,裘嶼寧心中漸漸有底了。
王言意總歸和自己品階一樣,到底是經常被羅家長輩們誇讚的年少有為之士,說話辦事的能力倒也是無可挑剔。
“接下來要如何,可要約出來大家見見?”
王言意和裘嶼寧商量,“見一見麵,給他穩一穩心思?”
……
裘嶼寧垂眸看著手上的扳指,思索了片刻,緩緩搖了搖頭。
“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