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小公爺!?”
裘嶼寧頓足看清了來人,溫和躬身回道:
“參見三公主殿下。”
趙清僮眼神在他身上打量片刻,眼光流轉,“裘小公爺怎會在這裡?”
“公主才是,獨身在這空無一人的花園,要小心才是。”
裘嶼寧沒有回應她,隻是點名了,她不該這個時間出現在東宮。
趙清僮一頓,微微笑了笑,“不過是來陪太子妃殿下解解悶罷了。”
她說到此處,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向前微微探身問:
“說起來,太子妃殿下還常有,向本宮提到過裘小公爺。小公爺你……那內人,聽你姐姐說,她總是想請人來看看,卻被你攔下了?”
裘嶼寧不動聲色後退一步,臉上溫和笑意不減:“內人性子溫軟,不太敢見人。”
趙清僮秀眉一挑。“哦?是不敢見人還是不能見人……”
“三殿下,”裘嶼寧打斷道:“臣來時的花路,並不算盛景,三殿下還請原路返回吧。”
這趙清僮,到底是裘桉棠多年的閨中密友,裘嶼寧對她還是要禮遇三分,對她點了點頭,想要轉身離去。
“沿途花路暗淡無光,裘小公爺為何還要回去看?不如一同隨本宮去看看,本宮來時的路,可算一路繁花。”
趙清僮對著裘嶼寧的背影眯了眯眼,聲音甜美道。
“謝公主美意,不必了。”
趙清僮視線中的男子沒有回身,留給她了一個,堅定而又決絕的背影。
“好看與否乃世人評定,但願不願意看,終歸是臣個人的事。”
裘嶼寧眼睛微垂,嘴角微揚無聲冷笑離去。
趙清僮眸子中的溫軟不在,冷冷盯著前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花叢掩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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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算來了……這是跑哪兒玩去了?”
天色漸晚,水患之事才算料理完畢。
送走一眾官員門客,趙清顥才算見到裘嶼寧。
此時的裘嶼寧,正頭戴綠色花冠,和紅櫻說說笑笑,坐在自己正廳門前的石階上。
“還沒入夏呢,著涼了你姐姐又要擔心你。”
趙清顥看到裘嶼寧,三兩步上前將人提了起來,操心囑咐了兩句。
他回頭看了一眼裘嶼寧身旁,跟著站起的紅櫻,心裡的怪異之感又升了上來。
裘嶼寧不動聲色,將手腕從趙清顥手中抽出。
“太子哥哥彆來無恙啊。”
趙清顥瞥了他一眼,餘光那一點綠,看起來編織手藝精美,令他頗為無奈。
可趙清顥終歸是對這個小舅子彆無他法,自己隻得轉身,領著人向正堂走去。
“有恙,七嘴八舌也沒個正經主意,你一言我一語,真真是吵得我頭疼。”
趙清顥坐到太師椅上,揉了揉太陽穴,“你可有什麼辦法?”
裘嶼寧接過茶來,抬頭笑道:“我一禮部小吏,平日也就管管籌備典禮之類,科舉都能把我累夠嗆,哪能管得了水患民生啊。”
“你一向聰明,寧哥兒,對錯與否暫且不論,你給出出主意。”
趙清顥看向裘嶼寧,逼迫自己強行忽視,他頭頂的綠花,麵上保持憂慮問道。
“可不敢可不敢,工部的大人們都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弟弟真是腦袋裡,空空如也呀。”
裘嶼寧苦笑著擺了擺手,搖頭推拒。
趙清顥看著自己的小舅子,一臉幫不上忙的自責模樣,也不好再為難他。
“哎……我不過是個棋癡罷了,生在帝王家,喜怒嗔癡不由己,每每都要做自己不會的事,要承自己應付不來的情。”
趙清顥一想到,水患得不到妥善處理,自己的父皇就會治罪,屆時自己的母後,也要埋怨自己。
這泠河決堤一事,說來百年難遇,畢竟若乾年縫縫補補,各地嚴防治理。
可若是碰上,那便是重大災難,勢必要生靈塗炭。
後期想要彌補,也必定要耗費打量的人力物力,甚至會動搖一國的根基。
今日雯家的門客也來了不少,出謀劃策。有可行的法子,可終是無法確保,實施時會百無一漏,將這淩河決堤一事平上。
趙清顥自己並非聖人,試問自己,救不了淩河沿岸的百姓。可自己終究是一國太子,當今的儲君,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子民受苦,又是無奈心酸、又是欲躲欲避。
自己連想要沉迷棋局,做一個俗人的願景,都難以達到。
趙清顥看向正堂屋外,暗沉的天,翻卷烏黑的雲,幾顆星子零落閃爍。
“遊魚棲息在潭底,便是時間久了,總歸要探出水外,喘一口氣。我又何時,能暢快的歇一口氣呢。”
趙清顥歎了口氣,看了看裘嶼寧。
趙清顥試問自己無才無德,也不配做這個太子,可自己母族的期許太大,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令他避之不及。
紅櫻坐在裘嶼寧身旁,看向他頭頂的綠冠,淡淡瞥了眼趙清顥。
裘嶼寧身後的紅櫻,讓趙清顥有些許忌憚,他沒有將話說得明白,但是裘嶼寧卻聽懂了他的意思。
這趙清顥,如此胸無抱負,在皇家是好事亦是壞事。
自己的姐姐嫁給他,倒是不會受多大委屈。
裘嶼寧手指輕輕刮過茶杯杯沿,眼睫微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璧’是否為池中之物,殿下還需自己斟酌。”
“若真到海闊天空時,殿下同嶼寧說,無論是何境地,嶼寧皆會道喜。”
趙清顥聽到此時默了默,心中的擔子,倒是輕鬆了許多。
於是趙清顥打算把國事先放放,開始談一談家事。
“我的事暫且放一放,你那‘內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任誰叫都不見,是哪裡的千金小姐、還是身體也不好、不能鬨騰?你實話跟我說,你姐姐擔心你呢。”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裘嶼寧看了一眼趙清顥,微微笑了笑。
還不如不和趙清顥掰扯,這些有的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