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他家那些女兒不是都跟著夫婿跑了麼。”
趙清嵐為自己辯解道。
餘昭容也顧不得修身養性了,她將手中的佛經劈頭蓋臉,向趙清嵐砸去。
“我真真是前世惹下滔天大孽了,今生苦修半輩子,吃齋念佛已然都還不上。”
餘昭容狠狠盯著自己的兒子,氣得顫抖道:“我實在不能再讓冤孽堆積。聽聞你賜給了你小妹一條三尺白綾,到了荌城麻煩也給我一條吧。隻求地獄紅蓮能燃得盛些,燒淨我身上數不清的惡!”
趙清嵐聽了餘昭容說這話,有些急了:“母親怎麼說這樣狠毒的氣話詛咒自己,你要怨就怨兒子吧,何必跟自己置氣。”
“我最大的怨就是生下了你!”
餘昭容顫聲抬手,指著趙清嵐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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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廟中香煙繚繞,無數偶像神態各異、栩栩如生,低頭俯視著端坐於廟中的人。誦經綿綿悠遠從遠處傳來,曈曨在心中跟隨默念到第六邊時,蒼老的聲線從背後傳來。
“孩子,你為何所困?”
曈曨抬眼看向主持方丈。
雖然曈曨已過不惑之年,可他的臉龐卻如將將及冠般年輕。在滿麵蒼老褶皺的方丈麵前,他確實可以被稱為“孩子”。
“在為心中迷茫。”曈曨回道。
方丈了然笑了笑,“心中迷惑。”
方丈點了點頭撩起衣袍,盤腿坐於蒲團上。他蒼老的手指指了指高大的佛像,“你猜猜他們,會有迷惑嗎?”
曈曨思索了半晌,緩緩搖頭。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衝著曈曨嘿嘿一笑,有些詭秘。
“我們每日都虔誠的膜拜他們,向他們祈求庇佑。你可想過他們願不願意庇佑我們?每一個人的祈求他們都能聽到嗎?他們都能幫信徒們實現嗎?”
“……”
曈曨默默看著主持方丈,聽著這位思想集成者、天原上身份最高潔的信徒,在神像麵前大放厥詞,近乎對天原人的信仰提出了質疑與否認。
“祈求靈驗了,就是佛祖顯靈拯救好人善人;祈求沒有靈驗,就是佛祖降罪懲罰惡事做儘的人。可事實如此嗎?”
主持方丈的臉上裂開了一個說不上好看的笑容,“事在人為啊,曈曨聖子。”
“飽讀詩書的學士、遊曆山河的旅人、掌管天下的皇帝,最終的最終都是無知的。我們凡人終其一生,都不能窺見宏宇的真相。”
“然而縱使我們蜉蝣般渺小無力,有一個東西,雖然看不見也摸不著,但它是真真正正存在且能被你感知到的。”
曈曨的瞳孔緩緩放大。
方丈將視線從佛像上移開,伸出手抬到曈曨眼前,手指微曲扣了扣他的胸口處。
“信仰本就是你的心之所向,順從本心沒有什麼不對。不必迷茫我的孩子,你已經找到答案了不是嗎,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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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熔城城主投降,熔城不攻自破,現裘嶼寧已陪同五皇子入城!”
趙清嵐麵色陰沉,他高坐於從玊都搬來的黃金龍椅之上,俯視這階下群臣。
“不成想啊,裘嶼寧不過弱冠之年,竟有如此計算。”趙清晚緊嘬腮幫。
“三元及第、年僅二十就官至三品的尚書,定不僅僅是紙上談兵那麼簡單,隻怕之前是在藏拙。”餘旌在一旁思索道。
“哼,藏拙?隻怕這都是收著呢。”
一年輕男子聲音響起,眾人望去,是跟隨遷都的林家林肅。
林肅也是為英年才俊,趙清嵐格外看好他,以為此人是能成為與裘嶼寧一決高下的賢才。
“林愛卿,你有何高見啊?”趙清嵐心情緩和道。
餘旌心中有些不爽。
林肅低頭躬身道:“以臣之見,功高不如救駕、計毒不如絕糧。兩軍交戰一旦軍糧斷絕,再厲害的武將與謀事也無計可施,更不要說五皇子麾下並沒有勇猛知名武將。”
“我等隻需深入敵方奪糧、斷絕其糧道,此後便一方無阻。”
趙清嵐和滿朝官員聽得一愣一愣的,紛紛讚歎林侍郎好計策。畢竟跟著趙清嵐遷至扈州荌城的官員數量不多,真正的有識之士少之又少。
林肅幾句文縐縐的軍法看似有理,實則漏洞百出,最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用計場合不對。
若是兩軍對壘,斷其糧草可以逼敵方退兵。
可現在是敵方自北部攻城,北部放眼望去遍地是突部草原,趙清晚與突部結盟,糧草自有突部供應。
而秋天正是突部草廣糧多之時,談何能絕了人家的糧?
趙清嵐和其他人也沒有發現其中的不對,連忙派餘旌領兵三萬,夜中突襲趙清晚軍隊的糧草。
林肅與餘旌對視一眼,按下眼中喜悅。
計成了!
趙清嵐在扈州荌城的領地上養了十二萬大軍。
林肅此次謀劃的目的有二,一是分散趙清嵐軍隊勢力,再就是將餘旌這個趙清嵐的“得力助手”送到裘嶼寧那邊去,為他添一員大將。
畢竟群龍不能無首,總要有人統領。林肅信不過突部的人,所以決定讓餘旌前去助力。
臨行前,餘旌貼著林肅黏糊了好一陣,林肅忍到為他帶上頭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