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雪驚寒 所以你為謝司徒神魂顛倒,瞬……(1 / 2)

桓聽這一跪,綏國千年的國祚,至此而終。

謝蘭亭審視地看著他:“我觀太傅神色,似有餘恨。”

“豈敢”,桓聽垂首說,“亡國之人,窮途末路,豈敢輕易言恨?”

“沒有最好”,謝蘭亭微微冷笑。

桓聽跪在地上,眉眼低垂,發簪在方才的打鬥中被擊碎,長長的白發披散下來,清寂如雪地在身側拂卷。

即便這身形一如既往的挺拔,猶如青山不屈的脊梁,謝蘭亭到底還是從他身上,瞥見了一絲心哀若死的淒涼。

他此刻在想什麼呢?

是哀慟於陳階青留下的江山,最後丟在了他手中?

還是悲憤於小皇帝的未戰先降,讓他過去的三十年,都仿佛成了一個笑話?

或許都有吧,但都隻短短一瞬。

桓聽這個人,本就是很難被摧毀的。

他不怕死,不怕痛,甚至也不怕身敗名裂。

上一世,哪怕經曆了整整一年的血戰,情況遠比現在要慘烈無數倍,桓聽都能蟄伏下來,一邊當她的軍師,一邊積蓄力量,伺機複國。

何況現在離泱城中,幾乎毫發無傷。

他現在看似平靜地跪著,心底大概早就做好了下一次起兵的規劃布局。

“可惜,太傅大人,你雖沒有餘恨”,謝蘭亭一哂,“但我卻有呢。”

她手指慢慢下移,擱在他頸間。

肅冷的寒意在風中彌散,又緩慢侵入肌骨。

桓聽抬眉看她,眼神沉靜如秋水,片刻間,已將所有激烈的情緒斂下:“今日生死皆由君,謝將軍請自便吧。”

“你真以為我不敢動你?”謝蘭亭驀然收緊了手,語氣森寒地說,“就因為你名滿天下,聲傳仙洲?因為殺了你,我就會被天下人相與鄙棄,唾罵到死?我都是竊國之賊了,還在乎這點名聲嗎?”

“桓思憂”,微微停頓了片刻,她冷冷道,“不殺你,不足以平我心頭之恨。”

這一句話,如同沉沉的風雨席卷,任誰都能聽出其中的深沉恨意,絕不是說著玩的。

哥哥、殷若羽、陸涼……

頃刻間,每一個因為桓聽而死的人,都在她眼中浮光掠影而過。

作為一個征伐者,心向天下,永在征途,她從來就不會有什麼純粹的情義。

可她上一世,確實把最好的都給了桓聽。

讓他一個亡國的降臣官複原職,把榮耀、權柄、地位,甚至是亂世裡最稀有的一點真心,都給了他。

那幾乎是她能做到的信任極限了。

結果到最後,桓聽還了她一場萬靈焚身。

如果說,她的下場還可以稱一聲“錯信於人,咎由自取”。那麼,哥哥和青霄營十萬將士的血債,完完全全就是無妄之災。

血債隻有血償。

謝蘭亭慢慢收緊了手,桓聽纖細的脖頸就在她的掌心,冰冷如雪,稍微使力就能將其折斷。

殺了他,就可以一勞永逸。

這一刻,什麼濫殺名士,恐遭天下士人厭棄,什麼桓聽一死,必然引發綏地動亂,什麼要利用桓聽的聲望鎮壓安撫人心……

所有關於來日的謀劃,全都消失了。

腦海裡隻有一個聲音,殺了他。

反正她素來囂張慣了,無法無天,既然不擅長謀劃落子,乾脆直接掀翻了這盤棋。

就在她靈力如火,即將湧出的時候,一隻毛絨絨的爪子,忽然搭在了她的指尖。

那種觸感特彆的溫軟輕柔,讓謝蘭亭不由怔了一秒。

一隻毛絨絨的小獅子不知從哪個角落鑽出來,色澤如雪,長身玉立,懷抱琵琶。

它拿軟乎乎的尾巴尖,戳了戳她的手背:“大將軍!”

“子野有話要帶給我?”謝蘭亭一怔。

青霄營內部通信,都以神魂獅傳訊。

這些小獅子並非實體存在的獅子,而是由一絲真靈演變而成,因此差異巨大,頗具個人風格。

陸涼的小獅子頭上戴了一圈花環,謝蘭亭的穿著赤色披風威風凜凜,領軍林希逸的則金碧輝煌,仿佛掉進了珠寶堆。

像這個做獅都不忘苗條修長,甚至還要彈個琵琶的,很明顯,就是衛將軍殷若羽的了。

小獅子嚴肅地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快停下來!”

謝蘭亭動了動,想把它甩開。

小獅子卻很堅持,踮起腳,把前爪搭在謝蘭亭掌心:“衛將軍說,今天不可以殺他哦!”

自謝蘭亭重生回來,也有一段時日了。

殷若羽心細如發,早覺察到她對桓聽異乎尋常的關注,前思後想,唯恐今日她一衝動,直接血洗綏宮,便匆忙過來傳訊。

“衛將軍讓我轉告你”,小獅子奶聲奶氣地說,“桓聽今日若死,綏國一百廿八城必將聞風而反,那我們可就前功儘棄了……”

謝蘭亭直接拎起它的後頸皮,丟到半空。

“等等,我就說最後一句話!”小獅子急得尖叫起來。

殷若羽深知,自家將軍一向快意恩仇,那些關於政治時局的分析肯定不會往心裡去。

所以臨走前再三耳提麵命,讓小獅子務必把最重要的一句話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