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記茶鋪的客人大多都是縣裡的平頭百姓,就算偶有一兩個衣著稍顯富貴的人,也不像眼前人這般的“出色”。
雖說隻是身著一件半舊的湛藍色長袍,束著他這個年紀男子該有冠發,可這通身的氣度卻絕非“凡品”。
世人對女子的評頭論足,無非在於都說美人在骨不在皮雲雲,可若遇上了男子,這些漂亮話卻不太好宣之於口,畢竟沒有哪個男子願意被人粗俗的說漂亮二字。
但生於鄉野的雲芬芬缺不太懂的這樣的道理,她的思維裡永遠都是直來直去。
所以雲芬芬在和程澤雙目相彙的時候,腦海裡隻膚淺的乍現了“潘安”二字,有可能是在這稽縣的茶鋪裡呆的久了,見過的多是販夫走卒和肩客人牙一類,這般讀書人打扮的客人甚是少見。
且還生的這般好看,雲芬芬的視線也是一時沒有拉回來,直到胳膊被旁邊的白芷輕輕扯了扯才恍然回身。
這時程澤那邊先見了一禮,倒是更顯得雲芬芬剛剛那般的呆滯行為愈發的失禮。她倒是不以為意的曲起手指敲了敲額頭,想以此來緩解一些眼下尷尬的氣氛。
夥計也是看不下去了,匆匆走到她身邊彎腰附耳的言語了一番。雲芬芬聽後剛剛還尷尬的表情慢慢變得釋然。
然後對著程澤溫柔一笑,起身回了一禮:“這位公子,如今不過二月,稽縣周圍大多數河床還未化凍,外地的茶葉自然是進不來,而稽縣曆來茶葉也不是主產,僅有的能種茶葉的幾座山頭也都被朝廷給征了去,眼下縣裡好的歹的茶葉可都在這兒了,您要是著急或者挑嘴可就隻有自個兒想法子了。”
彆看小姑娘人不大個,做起生意說起話倒是有板有眼,像模像樣的。說的程澤自己都快覺得自己是個眼高於頂不知肉糜幾何的人。
他本就是來打探消息並順便會一會眼前這個小娘子的。可被她這樣先發製人將了一軍之後,自己忽然覺得那個消息的真偽似乎不那麼重要了。
而於之過上兩招的的趣味似乎更濃。
“姑娘年輕有為,眼下整個稽縣的茶葉生意現在都得仰仗你們雲記了。”程澤負手從中間一步一步走到她麵前,自顧自坐下翻開漆盤裡的一個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
靠的近了,程澤才有機會細細看她。也是一身半舊的鵝黃色粗布裙,上麵已經槳洗出了毛邊。一頭的青絲倒是挽了個好看發髻,隻是還是戴了一根半舊的銀簪固定。
一張白白的小臉依然是紅撲撲的,笑起來顯得圓圓的,還是他記憶裡的模樣。
“公子這話說的過譽了,雲記在稽縣立足良久,能有今天的成績也絕非偶然。”
突然的回話,打斷了他的回憶。
“可我卻聽說,整個稽縣外郊的山頭都被朝廷給圈走了,獨獨你們雲記還剩了一塊地,方才姑娘也說了,整個縣的茶,好的歹的俱在你這兒了,現下不僅整個稽縣,就連半個滄守府的茶商也得看你們雲記給不給貨了吧。”
“這個成績確實不是偶然,是必然啊。你方唱罷我方登場,可不是必然嗎?”
一個盜賊最怕的就是讓人知道他的身份,竭力做的也是想儘力隱藏贓物。可如今卻有人在朗朗晴空下指名道姓得告訴大家,這個盜賊的身份和他的贓物,那無疑是在逼著她不得不上梁山。
所以要知道,這最後的的茶園可以說是她雲芬芬後半生的保障,她既是不願意彆人知道她偶然保得了這一畝三分的薄地,更彆提還被人赤裸裸戳破。
說到底,也不過是她運道好。誰知道自己那個“騙局”能裝的了多久,弄不好到了最後都是雞飛蛋打一場空,剛剛寬慰白芷的話也不過自己隨口而言不想讓她過多擔心。
所以這茶園的事兒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何況這人說話模棱兩可,不明其中的人聽來就是雲記囤積居奇,趁機發大財,僅憑這兩句話就能讓雲記樹敵良多。
想到這裡,她微微眯眼打量著眼前人,明明長的是那麼斯文,哪曉得皮囊下卻是一個“敗類”品質,還是一個致力於打破彆人美好生活的敗類。
雲芬芬想到這裡,心下不免一口氣。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可偏偏那位“美人兒”還自顧的在飲茶,動作還那麼的優雅,喝完後還對自己抿嘴一笑……
雲芬芬隻覺得那口憋在喉嚨的怨氣變成了一團火氣,燒的她有點糊塗,正待她剛要有所動作的時候,“美人兒”又恰好說了一句能讓她原地爆炸的話。
“滄守府建行宮的事情拖遝良久,陛下已經著手派人過問,據聞也就這兩日的功夫就到了,到了那時候不知道姑娘的成績到底是必然還是偶然。”
本來已經捏緊了拳頭準備大乾一場的雲芬芬,瞬間偃旗息鼓萎靡了下去。
不過一瞬又提起精神:“公子今日告知良多,敢問消息從何而來!”
朝廷的官員是不可能輕易告知其行蹤的,若不然隻怕就是一群眼紅雲記生意的宵小之輩,之所以敢當麵這樣問,是因為雲芬芬想賭一把這個人不是朝廷的人。
程澤放下手中的東西,起身並後退一步。雙手都攏在袖裡又行了一禮,望向雲芬芬的方向,不急不慢的開口:“還未告於姑娘我的名諱,在下姓程名澤,字子允。”
“程澤?程子允?誰呀?咱們以前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