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籬說這句話時,恰有清風拂過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音。
開始時,蘇子賢以為“修淩”是施籬為敷衍他而起的假名,後來回到京城,蘇子賢讓人去查了,才知道施籬的字就是修淩。
修淩,你心裡也是有我的,對嗎?
不然你為什麼要將字告訴我?為什麼那般溫柔對待我?為什麼在知道我騙你之後那般失態?
濃鬱的黑暗中,蘇子賢的眼角有一滴清淚滑落。
正在這時,牢房外響起了陳滿的聲音,“陛下,奴才按照藥方抓了藥,借詔獄的廚房熬好了藥。”
“你等一下,朕馬上出來。”
蘇子賢站起身來,快速擦去眼角的淚痕,然後朝牢門處走去。
“陛下,這是熬好的藥,可要奴才進去喂藥?”陳滿端著藥碗恭敬地詢問。
“不用了,把碗給朕。你去拿幾根蠟燭和一盆碳火過來。”
“是,陛下。”陳滿雖然有些不理解陛下的舉動,但還是很快答應道。
陳滿走後,蘇子賢端著藥碗走進了漆黑冰冷的牢房。
因為沒有光亮,蘇子賢走的很小心,生怕把碗裡的藥弄灑了。
再次來到施籬的身旁,蘇子賢輕輕放下藥碗,扶著施籬半坐在茅草上。然後蘇子賢一手端著藥碗,一手拿著藥勺慢慢喂施籬喝藥。
由於施籬現在處在昏迷的狀態,所以不能正常吞咽藥湯,藥湯剛喂進施籬的嘴裡,沒一會兒就唇邊溢了出來。
沒辦法,蘇子賢隻好把藥碗放在地上,空出一隻手小心翼翼卡住施籬的下巴,另一隻手拿著藥勺小半勺小半勺地喂施籬。
就這樣,一碗藥喂下去花了近小半個時辰。期間陳滿進來放了火爐,並點了三根蠟燭。
陳滿作為禦前太監,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但是當看到陛下親自給施籬喂藥的場景時,他也是瞪大了雙眼。不過陳滿到底清楚自己的職責,片刻後就恢複了平靜,退到門口專心等候陛下。
喂完藥後,蘇子賢摸了摸施籬的額頭,發現沒有先前那麼冰冷了,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因為爐火的緣故,冰冷的牢房暖和了一些,牆壁上三根蠟燭靜靜燃燒著,發著淡黃色的光芒。
在燭光的照耀下,施籬的臉上不再那麼蒼白如紙。
去送大夫的獄丞這時也回來了,他剛走到關押施籬的牢房門口時就被攔住了。
看到一個太監都敢攔自己,獄丞心中相當不快,但是礙於陛下的威勢,獄丞忍氣吞聲地笑著說:“公公,麻煩你讓一些,本官進去看看陛下還有什麼要吩咐的。”
“大人,不好意思,沒有陛下允許,你不能進去。”陳滿歉意地朝獄丞搖了搖頭。
獄丞平日在詔獄過慣了呼風喚雨的日子,沒想到有天自己竟然一而再地被一個太監無視,心中的火氣瞬間就上來了,在加上剛和陛下的相處中,發現陛下沒有旁人傳的那般冷厲,所以說起話來就有些忘形了,“你什麼身份,給本官讓開!”
“大人慎言。”陳滿好心提醒道。
然而獄丞根本就不把陳滿的話放在心上,反而更加放肆了,“慎言?本官慎什麼言!這裡麵就關了個施籬,至於這麼小心?大半夜的,非要要本官去請大夫,都說了還有氣在,不會影響後天的行刑!”
獄丞雖然放肆,但還有點分寸,聲音壓的比較低。然而蘇子賢是習武之人,聽力比常人更為靈敏,獄丞的那些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蘇子賢想開口斥責獄丞,但是一想起施籬如今的處境大半都是拜自己所賜,蘇子賢的口中泛起苦澀的滋味,終是把想要說的話咽進了喉嚨。
在牢中待了半宿後,蘇子賢趁著夜色回了宮中。
回宮之後,蘇子賢先是召見了禦醫,召完禦醫後,蘇子賢又命人去調查給施籬診傷的年輕大夫的身份。
做完這些後,到了該上朝的時辰,蘇子賢簡單洗漱一番,換上朝服去了大殿。
下朝後,蘇子賢小寐了半個時辰,然後趕去禦書房批閱奏折,處理完朝政的事務後已是酉時。
望著遠處宮牆上方的五彩晚霞,蘇子賢緊緊握住手中的藥瓶,眼中浮現出複雜的情緒。
入夜之後,蘇子賢吩咐陳滿準備去往詔獄的馬車,喬裝進入詔獄後,蘇子賢快速來到關押施籬的牢房。
施籬身上的傷勢過重,雖然服了大夫開的藥,但還是十分虛弱,仍處於昏迷狀態。
蘇子賢檢查了下施籬的身體情況,接著從被攥得發熱的藥瓶中倒出一枚藥丸,輕輕喂進了施籬的口中。
做完這一切之後,蘇子賢本想在獄中陪著施籬,但考慮到這樣做可能會引起獄丞的懷疑,從而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蘇子賢作了罷。
從詔獄回宮後,蘇子賢躺在龍榻上輾轉難眠,在痛苦和擔心中度過了這漫長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