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春苑。
暮色四合,殿中陸續掌起了燈,尋詩又在書案邊上加了盞人高的燈樹燭台,原先還有些搖曳的屋子,霎時四亮通明。
沈歲晚瞧詩冊瞧得入迷,什麼時候殿中安靜下來都不知。
驀地,沈歲晚桌邊的燭火一暗,幾瞬還沒移開,沈歲晚皺眉,以為是方才添茶的尋詩:“尋詩,你擋我光了。”
等察覺到氣息不對時,那身影移開,在沈歲晚抬眼之際,已經到了沈歲晚麵前,從側邊將沈歲晚的詩冊拿起,留著幾絲沉香的氣味還在沈歲晚麵前縈繞。
“這麼用功?”沈律聲音低沉問道。
沈歲晚起身見禮,回道:“嗯。”
沈律本就是盯著沈歲晚,這般輕易的就瞧見沈歲晚頸側的紅痕,消了些,變得有些淺淡,卻在瑩瑩的燭光下,無端曖昧。
沈律屈起指節,輕輕刮了刮,惹得沈歲晚有些羞意的避了避,就聽沈律冷沉的嗓音道:“被蚊蟲咬的?”
沈歲晚抬眼,眼底有幾絲很輕易的就被沈律瞧出的窘迫,見尋香尋茶燉著茶水進來,沈歲晚瞧著兩人輕輕嗔瞪了一眼,怎的這也要說。
這嬌俏的模樣惹得沈律輕輕一笑,嗓音落在沈歲晚耳邊,讓沈歲晚一愣,抬眼一瞧,那笑意已經消失了在唇角。
沈律坐在案桌上,瞧著沈歲晚練著的字,瞧著這一月倒是長進了不少,看來確實是真下了些功夫了。
沈歲晚瞧著沈律又是像那晚的動作,怕再有什麼荒唐之事,忙輕咳一聲,坐回了下麵的梨木官帽椅上,離得有幾分距離。
偏偏沈律抬眼,有些命令道:“過來。”
沈歲晚有些不情願,上前道:“殿下,有何吩咐?”
沈律合上了詩冊,抬眼見沈歲晚一身鵝黃的齊胸襦裙,花紋簡單十分家常,稱得唇紅齒白,桃花眼裡也儘是乖巧之意。
沈律問道:“可想上學堂?”
沈歲晚麵上一頓,又有些試探問道:“殿下的意思是?”
燭火太亮,讓沈律將她的表情一覽無遺,自然沒錯過她眼底的欣喜之色,
“東宮自來有崇文閣,但都是男子,你去也頗為不便,內儀司的女官李曦早年是在明極宮麵聖的才女,今日在東宮做內儀司的司事,你若想,孤便讓她過來教授你。”
沈歲晚麵上劃過一絲驚喜,道:“殿下,果真如此?”
沈律目光一沉,挑眉:“孤會哄人?”
沈歲晚忙道不敢,又殷勤的上前給沈律侍茶,這殷切狗腿的模樣,讓沈律多看兩眼。
沈律下一瞬的話,讓沈歲晚有些不大笑得出來,隻聽沈律道:“聽聞你給唐編修繡了香囊?”
語氣不冷不淡,沈歲晚麵上的笑意頓了頓,方才在回來路上就聽說了,哥哥同幾位公子姑娘所做的詩都是上佳,莫不是哥哥覺得她躲著不去宴飲作詩,有些麵上無光。
“先前想著從未見哥哥,便準備些繡活。”見沈律不再說話,沈歲晚想起另一個已經繡好的荷包。
“殿下,歲歲也為殿下繡了一個香囊,因繡樣比哥哥那個複雜,昨兒才繡好呢。”
沈律挑了挑眉:“哦?”
沈歲晚忙走去一邊羅漢榻的小桌上,將那香囊拿著出來,忙給沈律瞧。
香囊是上次沈律賞給沈歲晚的那個料子,漢白玉色的雲錦,繡著了隻踏雲四腳銀龍,瞧著是比不上東宮織錦司的繡娘繡的,但也算拿得出手了。
沈律麵色淡然的接過,眼底的墨色化了些,瞧著是有些滿意的。
沈律起身,“既如此,那日後便跟著李曦好好學,可莫要再做出躲到山洞的事,給孤丟麵。”
後頭的話裡少見的含著笑意,可沈歲晚卻沒心思分辨,隻熱氣上頭,耳根羞紅,實在羞窘得有些抬不起頭。
翌日,沈歲晚方用了早膳,就聽守門的宮女道福傳公公帶著內儀司的女官過來了。
沈歲晚將手上那拿著的針線活放下,忙讓請進來。
李曦二十有八,父親是大勝早年的進士,官場失意不仕,自小教導李曦,李曦學識也是非一般府學學出來的女子能比,後被召明極宮麵聖,再來入了沈律的東宮,做了一司的女官。
沈歲晚忙見禮,“勞李司事費心了。”
李曦不像一般女子那般穿女裙,而是穿了一身藏藍的暗紋杭綢圓領袍,帶著個女式襆頭,露出光潔的額頭,瞧著極為乾練。
李曦拱手,聲音溫和道:“夫人言重,即便不是奉殿下之命,隻要夫人讓人來邀,我也是榮幸至極。”
見她溫和好說話,瞧著卻是腹有詩書自成氣質,讓沈歲晚放鬆了些。
李曦簡單的問了問沈歲晚可曾學過什麼書,上過幾年學堂,心下也有了些計較。
李曦每三日過來驚春苑一次,久在內寢教學也頗為不便,沈律不在宮中,就請示了重大總管,
讓典設司的人將寢閣旁邊的隔間辟成書房,好作讀書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