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種已過,薊洲卻至今滴雨不見,百姓人心惶惶,沈律奉命帶著大司農同幾位工部官員前往薊洲。
一是為安撫,二是為考察薊洲是否適宜航運開拓。
這些日子沈歲晚就安心的跟著李曦學書,瞧著確實長進不少。
今晨,聽聞沈律歸來,沈歲晚便讓尋茶去典膳司預備些燉湯,換了衣裳還不等出門,就聽福傳過來道聖旨到了。
沈歲晚眉心一皺:“聖旨?”
正殿,殿外的秋牡丹提前綻開,瞧著清香絢麗,倒是正殿裡的氣氛有些凝滯。
長全捏著個聖旨,在殿中訕訕一笑。
沈律靠坐在椅上,手上捏著個白玉瓷的茶盞把玩,麵色沉冷,有些壓迫。
下麵坐著沈律的四位近侍,竟是一應到齊了。
重桂左看又看,到底是聖上身邊的太監,出聲道:“長全公公快些入座......”
“叮當——”
沈律手上的白玉瓷發出悅耳的聲響,在靜寂的殿中有些略顯突兀。
長全眼睛一眨,“......無事無事,奴才站著便好。”
早知今日聖上有旨意,他就該多告假兩日,今兒才上值就接了這個差,眼睛悄悄看一眼靠坐著的男子。
玉冠精貴,人也是金尊玉貴的壓迫,你說,今日讓這位睚眥必報的主吃了虧,後來不知怎麼補上呢。
殿外傳來細微的環佩輕響,聽著宮侍道“夫人小心台階”,長全如同見到了救星一般,忙往外頭看去。
片刻後,總算瞧見一身月魄色襦裙的沈歲晚,正嫋嫋走來。
沈歲晚見沈律在殿中,眼帶笑意的喚了一聲:“殿下。”
瞧著她這討喜的模樣,沈律麵色緩和了些微,“嗯”了一聲應聲。
長全等不及,隻想宣了聖旨,快些離開東宮。
沈歲晚跪地聽旨,在聽見“升奉儀為昭訓”幾字,愣神一瞬,旋即有些不確定看了眼座上的沈律,誰料沈律麵色不明,在長全的催促下,沈歲晚輕手接過。
九品奉儀,直接越到了七品昭訓,實在匪夷所思,甚至讓沈歲晚有些惶恐不安。
長全見沈歲晚接了旨,也不管有沒有人聽,腆著臉說了好幾句客氣話,馬不停蹄的告退。
福嵐上前虛虛扶著沈歲晚起身,沈歲晚看了眼殿中靜寂的模樣,倍感不尋常,輕聲問道:“殿下,怎的這般突然......”
幾瞬也無人開口,重桂張口方要說話,就聽沈律聲音淺淡,“隻是晉了位份,一會兒讓重桂給你挑些物件送去。”
“......殿下,妾身不是這”
“誒!奴才領命。”重桂忙出聲打斷,看了眼氣氛依舊凝重的殿廳,忙帶著沈歲晚出去了。
蕭宿慣來帶笑的麵上也冷下來,不輕不重的擱盞,發出不可忽略的響聲,瞧著不見多消氣,“殿下,聖上這!”
袁回延道:“殿下此次去薊洲奔波勞累月餘,臨了是為張家做了嫁衣!”
早先沈律帶著的幾位工部官員,按照聖上的意思,三皇子黨也有,中立派也有。
薊洲百姓自古是靠著田地農桑吃飯,即便天旱也隻想種些飽腹食糧,陡然讓人扭轉經商謀生,也實為不易。
大勝的長絨棉耐寒,轉稻作為長絨棉,再加往來通商,亦可長久的解薊洲之困。
誰料到了陳書上奏時,久在定都的三皇子沈徇先一步奏疏陳表解決之策,於何縣何村如何做都說
得詳細至極,這顯然是與跟著沈律的那些官員暗自通了氣。
還想誰有這般大的膽子,敢讓搶了太子的職差。原來是高位上的人給的膽子,聖上為了安撫太子,將妾室晉了位份,又自覺沈歲晚出身低微,隻晉位不封賞。
但也接著封上了工部幾位官員,將沈律工部的人職權架空,如此太子殿下被聖上和三皇子擺了一道,做了吃力不討好的冤大頭。
自古哪有妾室代替受封的道理,這分明是聖上要給東宮煞麵子。
何入暮出聲道:“近來聖上那邊有意偏寵三皇子,怕是為製衡東宮,前年三殿下納了勇毅伯府的姑娘為側妃,禮部已然有了助力。隻怕是聖上有讓三殿下同薑家結親的念頭。”
沈律輕笑一聲,聲音冷涼如冰,“薑太師自會則明主從之。”
何入暮吸了一口氣,方要開口又頓住,他方才的意思是,讓殿下招納東宮妃妾。
這三殿下雖權勢不及殿下,姻親之力卻不容小覷。
殿下的後殿,現下就一出聲低微的奉儀夫人,不,現下是昭訓夫人了。毫無任何根基,還能讓聖上作為筏子,借由封賞。
若是有個娘家強厚的大臣之女,聖上也不敢這般冒進越級封賞,說實在了,也是隻當沈歲晚無任何強厚的娘家,便是在高位也無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