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魚咬鉤了,這回師父倒是果斷提竿,可他將魚取下之後,又丟回了湖裡。那魚翻了個水花,遁了。
玄禦輕笑:“漁而不食,還真是你的風格。”
師父道:“閒來垂釣,不過圖一趣耳。”
“你倒是好興致,可想過魚麼?”
師父預備甩線的手頓了頓。
“這趣味很無聊。”玄禦冷冷地說。
師父看我一眼,神情複雜。繼而起身,在玄禦跟前站定,四目相對,師父道:“這島上生靈儘是我所養護,你若有餌,儘可釣去。不過,”他聲音沉了沉,“隻怕魚兒未必上鉤。”
玄禦沒吱聲,卻是眸色冷硬。氣氛一時緊張而詭異。
這倆彆扭神仙,因為釣個魚也能杠上,這千百萬年的心性算是白修了。
我正不知所措,巡島的黑鷹小童突然呼啦啦地落在一旁,向師父稟道:“島主,有位客人帶著個昏迷的姑娘求見您,正在院外候著。”
我問小童:“來的是誰?”
有本事踏足魚鯪島的神仙可不多,泛泛之輩怕是連路都尋不到。
小童答得吞吞吐吐:“一個自稱……三八……的男人。”
“三八?”師父終於把目光從玄禦臉上挪開,若有所思道:“聽著耳熟。”
呃……我湊過去:“師父可還記得很久很久之前,我們在鴻鈞師伯那裡救的那隻三足烏?”
“噢,”師父恍然大悟,“原來是他。”
“是他,”我補充道,“他還有個大名,叫帝俊。”
“帝俊?妖皇帝俊?”
“嗯,不過,他如今叫蒼塵。”
師父不悅:“搞這麼複雜,不就是隻鳥麼!”
“……”
“他來乾嘛?”
我底氣不足:“對不起師父,離顏又闖禍了,在九重天時,我不小心傷了他的寵妾,我想他此番是帶她來求救的。”我將前因後果略述一番,當然,省掉了誤服清合露的細節,卻不忘狠狠白了玄禦幾眼。
師傅聽完吩咐小童:“告訴他我無能為力,請他們回吧。”
我急道:“師傅您再想想辦法!懷容很無辜,倘若她因此湮滅於六道,我必永生不安!”
師傅歎口氣:“若論殺人,為師有一千種方法,可若救人,為師可真不擅長。”
連師父都救不了她,我心沉如石。愧疚不安地往回走,遠遠瞧見院門口站著一個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衣,懷裡抱著個姑娘,正是蒼塵無疑。
他瘦了好多,離近了瞧見他眼帶血絲,滿臉疲態,可想而知,他為懷容吃了多少苦,操了多少心。
懷容仍是我離開將軍府時的樣子,隻是周身泛著紅光,那是蛟珠衰弱的跡象。
蒼塵見了我,眼睛似乎亮了一下,隻一瞬又黯淡下去。我招呼道:“既然來了為什麼不進去呢,你對這裡應該很熟悉的。”
他看我一眼,轉向師傅道:“蒼塵不敢冒闖。還望道君能大發慈悲,救救懷容。”
他如此恭謹小心,往日三八的親昵稔熟再也尋不見,我心裡疼了一下。
師傅道:“非是我見死不救,實在是有心無力。”
他顯出失望,我拉著他往裡走:“進去再說。”
畢方正在院子裡鍛煉他那條據說會廢掉的胳膊,一抬頭見了蒼塵,先是一怔,繼而衝上來喊:“三八?你是不是三八?”說話間眼裡幾乎要冒火。
蒼塵不語。我拉開畢方說:“你搗什麼亂,他是蒼塵!”
畢方臉上的怒氣減淡,帶著些疑惑道:“蒼塵?你就是六萬年前伏魔的大將軍蒼塵?怎麼跟那隻渾鳥長得一模一樣?”
我嘴角抽了抽,想著若是以往的帝俊,畢方一定早趴在地上了。
畢方好奇地往蒼塵懷裡望:“這姑娘怎麼了?”
我拽他:“彆給我丟人,倒茶去。”說罷將蒼塵請進屋裡。
蒼塵並不死心,對師傅道:“聽說道君有息壤和真陰之水,還請不吝賜下,救救懷容,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師父道:“真是不巧,真陰之水剛剛被偷了。至於息壤,我原是有過的,”他望玄禦一眼,“不過這會兒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