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有些疼。
儘管身處之地一片混沌,但這方灰燼中的世界並未如大蒼燼王說的那樣坍塌崩壞,因為大蒼燼王雖然已死,他的赤瞳卻在我眼中完好地保留了下來。
隻是經曆了方才的一切,我明白這雙赤瞳帶有極狠戾的詛咒,它包含了大蒼燼王死前所有的怨氣,它會讓擁有它的人變得嗜血,殺儘一切,最後連自身也一並毀去。
但是在這裡,我隻能靠它。
我找到冥河,他趴在地上,儘管血已流儘,但軀骨並未嚴重損毀。他周身籠著兩道不同的氣澤,外圍是我布下的防護,以內則是從他體內發出來的守護之氣,泛著月白色的光芒。
我帶他回了血海,卻發現除了彌生壇之外,全都遭了劫難,就連幽冥大殿也有損毀——這場浩劫,竟是修羅族和魔族兩敗俱傷。
我將冥河的軀體帶到彌生壇,放到他平日打坐的祭台上,支撐大殿的十二根黑玉石柱突然迸射出耀眼的紅光。我立刻明白了,這十二滴精血正是在黑玉石柱之中。它們與冥河息息相通,此刻冥河需要它們,它們便有了反應。隻是不曉得為什麼,這十二滴精血無法從石柱脫離,它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困住。
要說大蒼燼王的赤瞳,的確有些不凡,困索十二滴精血的這股神秘力量在它們麵前無所遁形。我看到每根黑玉石柱中,都有一個通體透明的嬰兒蜷縮其中,冥河的十二滴精血正在它們體內泛著紅光。
我不禁笑道:“冥河還真是失算哪,留著給自己救命的精血,竟然滋養了你們!”
石柱中的嬰兒微微異動,大殿裡響起了一個稚嫩含混的聲音:“你能看到我們?”
“人家等著救命的東西,你們硬是霸占著不給,這樣好麼,黑玉之精?”
“失去這十二滴精血,我們便無滋養,會就此死去,換了是你,你肯給麼?”
“因為人家精血的滋養,你們才得以幻化成形,如此不知感恩,未免過分。”
“黑玉有凝神聚精之效,我等為他守護精血難道無功?”
“你們這些小孩子啊,真是初生牛犢。”
大約是感知到了我身上隱隱現出的殺氣,他們不再言語,靜了片刻,其中一個再次開口,淩厲之氣弱了許多:“因緣際會,想來我等出生也是天數。危害冥河非我所願,隻要尊者能保全我等性命,我等願永遠追隨,陪侍左右!”
“還真是伶俐。也罷,我便舍自己的血給你們,如何?”
又是片刻的安靜。之後那個聲音再次開口:“尊者可要說話算話!”
整個彌生壇一瞬間紅光大盛,十二道精血自黑玉石柱中衝出,齊齊奔向祭台上的冥河。冥河籠在一片紅光之中,身上的傷口在迅速愈合,臉也不再烏黑一片,漸漸有了血色。直到大殿中的光芒褪去,石柱中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卻是虛弱了許多,隻輕輕喚了聲“尊者”。
我刺破食指,將自己的血換給了他們。血一到他們體內,這十二個小精靈化形迅速,不消片刻,已是幼年的樣子。他們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個小心翼翼道:“我等已知尊者身份,感謝尊者活命之恩!今後無論尊者有何吩咐,我等舍命踐行,必儘全力!”
“也好,我將冥河留在這裡,由你們來守護,不許他有任何差池。待他平安醒來的那天,要去要留,你們隨意。”
“明白。”
冥河這一睡竟是好多年。他族裡的事物全是色塵在打理,我不想過問,色塵卻來彙報的勤,大約是有我坐鎮,他心裡踏實,儘管我幾乎不給意見。
阿修羅族與魔族一戰之後,幸存的族眾寥寥無幾,讓族人壯大起來便成了色塵最迫切的責任。說來有趣,為了達到這個目的,色塵頒布了一條法令:族裡男女不論夫妻皆可生育。這樣一來,便有耄耋老嫗對著個芳華女子口稱“三姑”,又或者一個魁梧大漢朝一個蹣跚孩童彎腰施禮,叫一聲“二叔”……那些年我著實無聊得緊,大部分時間都消遣在了給這些怪物論資排輩上。
那些年,血海也時不時會來一些不速之客。宵小之輩,色塵自會打發了去,可他畢竟欠了點兒修為,終於有一天,他帶了傷回來。追問之下才知曉,是有不少外族遠道而來,目的,是我手上那把鴻蒙劍。原來自大魔焰城一戰之後,世人儘知有把鴻蒙劍著實厲害,不僅能斬開魔焰,甚至能毀滅元神,是把不沾業力的聖物,憑著它,它的主人幾乎覆滅了魔族!
“看來魔族的漏網之魚並不安分,妄圖借他人之勢挑釁血海。眼下我族勢弱,實在是經不起更多劫難了。”色塵不無憂慮。
我想過離開,如此這些貪心之輩便不會再糾纏血海,但極有可能幸存的魔族會趁虛複仇。不論何種情形,血海都需要一些修為強大的守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