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鳳尾香羅薄幾重 廊下的私語……(2 / 2)

虞宮 雨閣聽雨 4145 字 10個月前

女帝一哂:“離宮都修了,還差修路的那一點兒?”

貴君不禁笑道:“當初不知道是誰嚷著怕熱,一定要翻修離宮避暑。帝後心疼那人,為她修了,如今為了一條路,倒招來好一番埋怨。”

女帝隻是嘴硬:“葉瀟藍最怕熱了。哥哥自然是為了他的寶貝弟弟。”說完自己也覺不占理,眼珠一轉,笑道:“不說這個了。聽說扶桑送過來的那位烏賀公子每天都一個人在屋裡下棋,是個悶葫蘆。這回兒可要好好瞧瞧這個悶葫蘆好不好看。”

她開懷笑起來的時候整個人神采飛揚,彷佛有燁燁光華在她身上流連輾轉,明媚耀眼。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像是在端詳品評著一幅山水古畫,臉上的笑意卻漸漸消散。

不同於低品君侍入宮時走的東靜門,女帝與貴君從離宮的正門清涼門進入,離宮內的侍衛、宮侍早早地候在門前,烏壓壓地跪了一片。女帝坐在馬上,掃了一眼跪著的人群,問道:“烏賀澈是哪個?”

一個宮侍膝行幾步,跪啟道:“回皇上的話,烏賀選侍昨日突染風寒,恐禦前失儀,今日未能來見駕。”

女帝臉上似笑非笑,道:“昨天傳來的消息還好好的,今天朕一來,就病了。” 她這樣說著,臉上卻無惱怒之色,“既然病了,就叫隨朕來的太醫去看看。血燕白參什麼的,凡是益氣養身的都給他送過去。彆叫扶桑那邊說咱們輕視他們送來的人。”

她說得清淡,那宮侍卻聽得渾身大汗淋漓,叩首不止,而女帝拉著轡頭的手一緩,□□的駿馬一聲輕嘶,已經揚蹄輕快地奔了進去。

女帝與貴君到後,又是劃船唱歌又是品花對詩,著實熱鬨了一陣子。然而也不過玩了兩三天,帝後便陸陸續續將重要的奏折轉到離宮來。女帝大為不悅,對貴君道:“明天我就下旨,將皇位禪讓於哥哥,然後自封帝後,將奏折都轉給他。”貴君聽慣了她的賭氣抱怨,隻笑著給她磨墨,也不答話。他的手潔白修長,因為自幼習武的緣故,骨骼微凸,顯得勁拔有力。看著看著,她想起另一雙手:白皙勻淨指若削蔥,像是頂尖的工匠用最好的象牙精心雕琢的一般,當那雙手拈起棋子的時候,黑子如烏珠,白子如羊脂,靜靜地落在淺棕色的棋盤上,優雅得令人移不開眼。

女帝突然拉住貴君的袖子,幾分央求地喚他:“徽璉。”

貴君磨墨的手停下了,深不見底的眸子看著女帝,不說話。女帝迎著他的目光望過去,拉著他袖子的手緊了緊,撒嬌地搖了搖,聲音故意拖得很長,又綿又軟,像是含了一塊棉花糖,慢慢地濡濕化了,那甜意便一點點浸到他心裡去。她再喚他:“徽璉。”

因為離得近,她的眼睛裡映著他的影子,她搖一搖,她眼睛裡的他便跟著晃一晃。在宮裡時她便這樣,堂堂一國女帝,使起小性來抱著帝後的脖子扭股糖似的撒嬌。帝後被她纏不過,多半會應下來。實在不能應的,便又氣又惱地把她從身上拉下來,滿麵怒容:“你去找貴君,若他應了,我便無異議。”

其實帝後也知道,把女帝扔給他,不過是找個答應下來的借口罷了。此次帝後因為料理三州大旱未能隨行,臨行前親自給他沏了洞頂烏龍,碧色的茶水緩緩斟入密色瓷的杯子裡,愈見清透,“之前賢君引薦的那個教皇上下棋的扶桑人,早些年已經被我逐出宮去了。不知賢君後來又動了什麼手腳,據說現在那人就住在東山離宮裡。皇上這次去,千方百計阻撓我隨行,太半就是為了見他一麵。扶桑雖孤懸海外,然而民風彪悍狡詐嗜殺。若坐視壯大,則後患無窮。近些年來扶桑為了迷惑皇上,多次向宮中進獻美人,狼子野心可見一般。徽璉,這次你一定要盯緊了皇上,不能由著她的性子來。”

他看著她的眼,她的眼中滿滿地都是他的影子,白色的衣袍落在她的眼波裡,襯得那雙眼睛愈發明亮。鬼使神差地,他脫口道:“我幫你批閱便是,你好不容易來一趟,確實要好好歇一歇。”

女帝笑得眼都眯起來,一下子跳起來踮著腳在他腮邊親了一下,“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他整整高出她一頭,她頭一側,正好欹在他的胸口,他伸出手自然地攬住她的肩。殿外回廊上有宮侍走動的細微腳步聲,頓了一頓,又小心地退了出去。她在他的胸口靜靜地伏了一會兒,低聲道:“那個烏賀澈遠嫁不易,賢君擬封了從七品選侍,我想升他為正六品承徽。”

過了半晌,貴君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