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上碧桃栽和露 麵對他的男……(2 / 2)

虞宮 雨閣聽雨 3233 字 10個月前

對麵那人清淩淩的目光在他身上滴溜溜地一轉,笑著對貴君道:“這是你從哪裡搬來的救兵?”

貴君答道:“這是‘鬆香晚華’的烏賀承徽。”

那人笑吟吟道:“原來這是烏賀承徽,真是失敬。”他這樣說著,卻端坐著不動,沒有絲毫見禮的動作。虞國後宮以烏金色為尊,其次墨黑,其次藏青,其次天水藍,最次楊柳綠,君侍皆須按品階著裝,不可逾越。而那人穿著天青色的內袍,外麵罩著石榴粉的長褂,看不出品階位份。他微微欠身道:“公子過獎,下臣慚愧。”

那人一笑,指指棋盤,“該徽璉了,你來替他下吧。”

見貴君微微頷首,他拈起黑子,下在棋盤上。對麵那人落子很快,彷佛早已料知他要落在哪裡似的,黑子剛剛落下,白子便緊接著落下。雖然落得快,但是白子步步為營,思慮周密,下得極為沉穩,竟是難得一見的高手。

烏賀澈抬頭向對麵那人看去。陽光透過質密的窗紗漏在那人的臉上,投下一片霧灰色的陰影,讓他的臉如隱在霧中曖昧不明。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雪白細膩的臉尚未脫稚氣,眉眼卻已秀美得驚人,沉默的時候,平靜的神色帶了幾分與年齡不符的鄭重,眼瞼微垂,鼻骨挺秀,如玉雕石塑,更顯端莊。

烏賀澈自幼隨母研習棋藝,因為稟賦奇高,雖然不過隻十五六歲年紀,在扶桑眾多知名棋師中已鮮有敵手,不料今日在宮中,竟然能遇到如此年輕的對手。他心性平淡,卻對圍弈之道極為癡迷,棋逢對手,實在是人生一大快事。他下棋時向來是越興奮便越平靜,此刻更是凝心靜氣,將黑子一寸寸試探著攻入白子領地。一時棋盤上事態膠著,難分高下。

兩人又下了幾手,白子突然發難,一子突入到黑子的後方。烏賀澈不由低聲“啊”了一聲:若無十分獲勝把握,冒昧進攻往往會造成己方後方單薄,從而大敗。這樣一步,倒像是初學者沒有耐心的孤注一擲。

之後的數步棋路在腦中迅速地浮現,確定白子沒有後招,他毫不猶豫地拈起黑子,截斷了白子的退路。如此一來,白子首尾不能相顧,徹底陷入絕境。

少年看著棋盤思量片刻,微微一笑,道:“我輸了。”他抬起頭來,若有所思地端詳著烏賀澈,嘴角的笑意如天邊一抹浮雲掠過,明明淺淡,卻明媚得耀眼。他笑著道:“近些年來,除了虞毓,你是唯一贏了我的人呢。”

“虞毓”是虞國女帝名諱,此人隨口說來,毫無避忌。這般身份,與彆人下棋,自然難求一敗。烏賀澈道:“公子過獎。下臣偶爾小勝,不過僥幸罷了。”

少年笑道:“哎哎,你的棋術我還不知道?贏了就是贏了嘛,我又不是小心眼的人。對了,聽說你喜歡吃帝都石泉樓的酥皮鴨子,我過來的時候特地給你帶了隻來。”說完,還在烏賀澈的肩上拍了拍,彷佛相識了很久了一般。

烏賀澈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答道:“在下至虞國後便住於離宮之中,尚未得外出。日用二餐,亦是宮中所給。公子所雲,恐是誤聞。”

少年的眼睛微微眯起來,還留著笑意的臉上似笑非笑:“哦?原來是我記錯了。”

烏賀澈聽他的聲音不同之前,似乎帶了幾分不悅,不知這少年為何如此喜怒無常,隻能默然不語。一直未開口的貴君忽然道:“烏賀承徽若沒有其它事,就跪安吧。”烏賀澈如蒙大赦地鬆了口氣,恭謹地向貴君和那少年行禮後退了下去。

少年從窗子裡看著他的背影走遠,臉上已經換了一副憊懶的神色,笑嘻嘻地向貴君道:“沒想到賢君的手下也有把事情辦砸了的時候。賢君一心想讓之前那個棋師進宮,引得哥哥與虞毓起爭執,沒想到卻找了個冒牌貨進來。”

貴君收拾著棋盤上錯落的棋子,淡淡道:“既然已經試探過了,他並不是那個人,就不要再去招惹他了。說到底,也不過隻是一位普通的異國公子罷了。”

少年笑道:“那怎麼行?就算我不去招惹他,哥哥也容不下扶桑人。□□理萬機,不如我替他分憂一下。”貴君正欲說話,少年突然神色一斂,“何況,虞毓明知道哥哥容不下扶桑人,卻對烏賀澈大肆晉封,把他推到風口浪尖,焉知她是不是另有打算?說不定,備受恩寵的烏賀承徽是個可憐的靶子呢。”他手中的折扇驀地一合,輕輕地敲著自己的頭,“哎呀,出去幾個月,小丫頭的心計長得比個子快啊。我都猜不出來她到底在想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