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冷紅絲”建的時候，仿的是先朝的隱逸風格，崇尚樸素簡單，親近自然，然而在皇家彆院中，倒有幾分冷宮的感覺，因而風景雖好，卻一直乏人問津。

水曼清原本是太皇太後身邊的宮侍，後來被指貼身照料尚是皇太孫的虞毓。虞毓即位後他被選為禦子，不久又越過眾多世家公子，封了從六品寶林。他得寵時，便有人在背後冷嘲熱諷，詬病他的出身，他性子和順，也不曾向虞毓抱怨，待到失寵後，那些人更是肆無忌憚地作踐。東山離宮的院落豈止百間？他獨獨就被安排到了這裡。

越若熟門熟路地過了橋，在“玉冷紅絲”的門口站定，抬起手來剛要敲門，門卻從裡麵開了。蘅兒手裡端著一個銅盆紅著眼圈走出來，他抬眼看見越若，慌忙用手掩住了盆裡的東西，期期艾艾道：“越……越總管來了。”

越若一看他，他便心虛地低下頭去。就在剛才那一瞬，越若已經看見盆中盛的水裡飄著幾縷血絲。他直言了當地問：“怎麼回事？”蘅兒嚇得縮一縮身子，囁嚅道：“主子不讓說……”

越若秀眉一揚，動了幾分真怒：“都這樣了還不說？”

蘅兒本就怕他，此刻見他臉若寒霜，更是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幸好水曼清在屋內聽了動靜，提高了聲音問道：“是小若來了嗎？讓他進來罷。”

越若不再多說，沉默著走了進去。“玉冷紅絲”的屋子本來就小，一進門，一股藥香撲麵而來，越若的眉頭不由皺了皺，撿了把靠近床的椅子坐了。水曼清蓋著被子欹在床頭，蒼白的臉上細長柔美的眸子一彎，衝他微笑：“你小時便是這樣一副冷漠樣子，受了人的欺負也不還手，隻拿那漂亮的眼睛瞪人家，讓人看了就心疼。跟在她身邊這麼多年，如今還有人能欺負你不成？這冷淡的性子怎麼還沒改過來？”

他聲線醇和，明明是打趣的話，在他說來倒像是勸導一般，令人如沐春風。越若冷笑道：“有人已經受了欺負卻不肯改他的倔強性子，相比之下，我的性子改不改倒也無所謂了。”

水曼清低低咳了兩聲，像是對著一個任性的孩子，無奈地笑著搖搖頭：“果然還是這樣的性子，旁人一句都說不得……”

手中的茶杯一下子墩在桌上，越若驟然站起：“水曼清！你彆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你若是還想見她，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不然也彆在這裡要死要活的，讓我看了心煩！”

越若性子冷淡在宮裡是出了名的，很少見他有這般失態的時候。蘅兒進來給他續水，嚇得水壺“咣當”一聲掉在地上，剛說了句“越總管，主子他身子弱……”，越若一個眼刀過去，剩下的話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水曼清見他發怒，也是一怔，隨即劇烈地咳嗽起來，蒼白的臉上染上了一絲病態的嫣紅。蘅兒上前為他順氣，卻被他輕輕推開，“小若，你為了我費的心我都知道。但是你也明白，皇上她對我……怨恨已深，與其讓她見一次煩一次，我倒寧願她把我忘了。今天是你把皇上引過來的吧？以後不要再這樣了。我已經決定，這輩子……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