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毓斂著眸子端起案上的茶呷了一口,歪著臉向葉攸藍笑道:“烏賀澈一向這樣驕縱嗎?小朝日居然也托大缺席。朕不過平日寵他些,就這樣不知好歹,欺負到主子頭上來了!”
她方才見烏賀澈不曾出席,一句“病了麼”脫口而出,足見誠摯。而僅僅片刻之後,又說出這樣一番尖刻的話,殿中之人麵麵相覷,皆是不知所謂。隻有水曼清聽了她這幾句話之後,像是五雷轟頂一般,臉上再無一絲血色。
葉攸藍聽她指桑罵槐,不禁微微皺眉。徽璉忍不住道:“烏賀承徽抱病多日,這次未能來拜見帝後,也早已派人說明了。並非皇上所說的恃寵而驕。”
虞毓向他笑一笑,“原來是這樣。朕當他驕縱的小性子又犯了呢。私下對著朕也就罷了,要是失禮於哥哥,倒要好好教訓一下。”
徽璉入宮時水曼清已經避居離宮,對他不甚了解。葉攸藍卻知虞毓與水曼清情分非常。當年那件事情之後,虞毓對水曼清冷淡漠然,一副任其生死的模樣,然而每次見了他必大失常態,如今日幾句話間便見端倪。
當年虞毓為了拉攏虞宮宗室,迎娶齊王府嫡出郡君虞洛玄,即賢君。賢君入宮後,朝政被太皇太後和帝後葉攸藍一手把持,無縫可入,便轉而在宮中教授虞毓詩詞琴棋。
葉攸藍自恃與虞毓感情深厚,雖然明了賢君刻意親近虞毓之意,卻未加以阻攔。當時太皇太後葉氏已有歸隱之意,葉攸藍日夜學習政務以圖能順利接手,直到發現虞毓對賢君身邊的一位扶桑棋師信賴非常時,已經晚了。
扶桑與虞國一衣帶水,自然條件、文明水平卻相距甚遠。其人野蠻未開化,又覬覦虞國富饒,在開國之初曾趁亂多次騷擾邊境。先帝嘉樂帝一肅四鄰,與扶桑多次海戰,最終威迫其納貢稱臣。不過朝中仍然有不少大臣認為,扶桑狡詐多變,其心難測,主張徹底征討。葉氏便是這一派的代表。
葉攸藍派人去查那個棋師的底細,數撥人馬皆無功而返,他心中愈覺那個來曆不明的棋師用心難測。他親自到虞毓的寢宮,讓虞毓將那個棋師驅逐,沒想到一向對他言聽計從的虞毓態度是從未有過的堅決,無論他怎樣勸說,虞毓隻是不同意。
無奈之下,葉攸藍找到了一直服侍在虞毓身邊的水曼清。他隻記得當時那溫柔人兒習慣性地撫了撫鬢角,遲疑著說:“皇上是真心喜歡他,臣隻怕若是他走了,皇上會傷心……”
然而,過了幾天之後,那個棋師便悄無聲息地出了宮,再後來,便是虞毓對水曼清大發雷霆,貶到剛剛修建的東山離宮。葉攸藍聞訊趕去,水曼清已經走了,虞毓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殿中,臉色煞白像是生了大病一般,一見他來,顫著聲喊了句“哥哥……”撲到他的懷裡就大哭起來。他一時心疼,本來想勸解的話,便全都咽了回去。
如今數年過去,有什麼氣也該消了。既然是心結,倒不如一下子解開了好。這樣想著,葉攸藍秀眉一軒,正欲說話,隻見越若跟葡萄一人托著一個木盤走了進來。
越若向來是極有分寸的人,不前不後挑了此時進殿,必有他自己的打算。葉攸藍咽了將要出口的話,隻看越若有何計較。
越若穩穩當當地走進來,似乎對殿中的沉悶渾然不覺,冷豔的臉如冰雪凝成,無一絲多餘的表情,端正地躬身行禮:“奴才見過陛下、兩位殿下。萬壽節的禮服已然完工,敢問陛下可否要此時試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