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漪似渾然不覺,神色無辜,“可是我又不是她的臣子,為什麼不能叫呀?”
平輩之間若是直呼姓名尚顯無禮,遑論以下對上,她辯那一句“我又不是她的臣子”看似輕飄無力,其實意有所指。嘉樂帝時,西南諸小國及扶桑、琉球都已俯首稱臣,甘為附屬國,而隻有中原諸國態度強硬。尤其是曾為霸主的晟國,更是試圖聯合其他國家攻虞,幸而被虞國大將簡知存挫敗,四散而去,從此一蹶不振。閔漪似無意地這樣說,字麵上挑不出任何毛病,但是若是細細品來,卻又是一番極為巧妙地挑釁。
簡離冷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淮陰侯身率淮陰之土地,豈不是我皇的臣子?”
閔漪笑嘻嘻地道:“那麼虞毓身率虞國的土地,也是我皇的臣子嘍?”
簡離本不善口舌之爭,此刻被她抓住漏洞,頓時無言以對。閔漪這一句回得巧妙,殿中一時也無人能對。突然一人開口道:“天下的土地皆我皇所有,虞國乃京畿中樞,我皇親治而已,豈能與淮陰侯一介附屬之臣相提並論!”
她聲音清越,不急不緩朗朗說來,虞國眾臣心中皆暗暗叫了聲好,去看時,卻是一身低品階的官服站在後麵的寧熙薇。寧熙薇綺貴戚出身,一出生便是官身,沒有憑借殿試入仕,她又不似簡離少年高才早早地揚名帝都,隻不大不小地做了個六品主事,管著些雜務,同僚們都隻道她一介紈絝。今日一鳴驚人智對晟使,不由對她刮目相看。
寧熙薇的話也是彆有深意,一個“附屬之臣”,既可以解釋成說的是閔漪,也可以解釋成“附屬國的臣子”,這樣便是把晟國說成了虞國的附屬國。晟國雖然國力明顯不如虞國,但是尚未納貢稱臣。如此一說,既是譏諷晟國衰微,又是對閔漪剛剛的挑釁的一種回擊。
閔漪敗了倒是也不見惱,笑眯眯地稱讚:“好口才!虞毓你的手下當真是人才輩出。”
虞毓輕輕一笑:“是麼?朕到覺得晟帝手下能言善辯之士。”言下之意,晟國之臣隻會動動嘴皮子。
閔漪正欲說話,卻見虞毓一轉頭,“越若,去請熙國的使者覲見。”閔漪眼睜睜地看著那位她上心的美人應了一聲,看也不看她一眼便去了。虞毓回頭對著她矜持地一笑:“朕凡務雜務,淮陰侯遠來辛苦,不妨先會驛館休息。”
當著她的麵召見熙國來使,卻讓她去休息,擺明了是晾著她了。閔漪這才知道這位表麵上喜慍難辨的虞國少帝是動了怒的,一直忍而未發罷了。她受桓西靜的派遣來虞朝賀虞毓的萬壽節,第一次覲見便把壽星惹怒了,實在違背了本次來的根本目的。她笑容滿麵,“皇上不是要見熙國使者嗎?我可以陪著皇上啊。我在虞國適應地很,一點都不覺得辛苦。”
“陪朕接見使臣?”虞毓一挑眉,“看來閔卿倒是真的適合給朕做臣子呢。”說罷,意味深長地瞥一眼閔漪,徑自轉身進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