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毓一入殿便吩咐:“告訴守門的侍衛,非我的口諭,不得遞閔漪的請見折子。”澹台永琳斟酌著進諫道:“那晟國使節雖然失禮,皇上稍事懲戒便罷。使節往來牽涉兩國關係,閔漪帶著晟帝的一番誠意而來……”
虞毓知道她誤解自己的用意,笑著擺擺手打斷她,“丞相誤會了。朕不收她的折子並不是因為跟她賭氣。閔漪裝傻賣呆地試探朕,朕也不能辜負了她一番‘心意’。扮豬吃老虎固然精明,可惜朕是一條龍,她打錯了算盤!”
澹台永琳知她另有打算,遂放下心來。見她不明說,也不多問,似是讚歎似是欣慰道:“皇上如此年輕便有這般氣度謀劃,定能成就一代明君。老臣看著皇上從五六歲的娃娃至今日婷婷玉立的少女,偶爾心裡想想也覺得此生無憾了。”
澹台永琳除丞相一職外,還掛著太傅的名號,但是因為丞相事務繁忙,實際上沒有給虞毓講過什麼課。虞毓卻亦順著她做出一副師生情深的情態,誠摯道:“學生能有今日,也是多虧了老師日常的言傳身教。”
澹台永琳聽得極受用,臉上卻不肯顯露,“皇上這樣說,老臣實在慚愧。”她見好就收,輕飄飄地轉了話題,“熙、周二國使者此番入京攜帶金銀玉器及美貌少年,意向不明,皇上還須小心應付啊。”
虞毓笑道:“什麼不明白的事情想一想她們的處境就都明白了。晟國對我大虞尚有一爭之力,熙、周二國偏居一隅,國小勢弱,賄賂朕的朝臣以求安寧而已。”她含笑緩緩掃一眼殿中的群臣,“況且,朕的大臣又怎麼輕易地被金銀所收買?”
她目光所及之處,受了賄賂的大臣便覺背上像是刀割一般,頭上都沁出冷汗來。熙國與周國的使者從數日前便開始頻繁出入各大臣的府邸,開始諸人皆不敢輕易與之往來,禮物也多是被退回去或者直接拒收。不少大臣寫了折子參奏兩國使臣居心不正,虞毓看了隻是笑一笑留中不發。再去探帝後的口信,帝後淡淡地說一句“想留就留下罷”便不再多說。
兩個人的態度曖昧不明,眾人開始還有點畏手畏腳,後來見虞毓對兩國使臣依舊禮敬有加,兩國使臣的行動也越來越明目張膽,不少人便開始公開地與之交往起來。誰料事情過去良久,丞相卻突然提起,一時心都吊了起來,虞毓雖然並無即刻追究的意思,但是說的那句分明是話中有話,與外國使節交往畢竟是犯了皇上的忌諱,心裡都既是懊喪又是惶恐。
虞毓看著大臣們各自不同的神色,知道與澹台永琳演的這出戲已經出了效果。由著下麵心思各異的臣子們揣測不定,虞毓高深莫測地一笑,“宣熙國使者罷。”
和顏悅色地打發了熙國使者,又陸續接見了扶桑、圭象等小國的來使,虞毓始終笑容滿麵親切和藹。雖然虞毓每年的萬壽節各國都會遞國書祝賀,然而各國使者中大多數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虞國這位出身頗有爭議的少帝,多少都存了觀望的心思,至於見到虞毓後究竟是喜是憂,便因人而異不足一一贅述了。
接見完各國的使臣已是暮色深重,虞毓笑道:“朕若是賜膳,雖是恩典,但是顧及君臣之儀,你們會覺得拘束。朕不要好心做壞事,禦膳房的點心每人帶上一斤,拿回去給夫女嘗嘗,也算是一家和樂共享天倫了。”
眾人端姿拿態地站了一下午了,巴不得虞毓說一聲散朝。此刻聽聞這話,個個如聆仙樂,一聲“皇上萬歲”也就喊得格外賣力。待眾人稀稀散散地去了,虞毓著人叫過簡離來,“帝後還要問你行宮的改建進程。你跟著朕一道去鳳儀宮。”
還沒到鳳儀宮,就見副總管寶珈掌著宮燈在必經的路上候著。虞毓揮手令輦轎停下,向寶珈笑道:“這是哪裡的規矩?怎麼接人接到這裡來了?”
不同於鳳儀宮總管惠霖的寡言少語,寶珈是愛說愛笑的性子。他自小在帝後身邊侍奉,跟虞毓時極熟的,聽她見問,笑嘻嘻地見了禮道:“剛才下了點毛毛雨,地上濕了,滑得很。帝後殿下讓奴才到這來迎一迎皇上,給抬輦的哥哥們掌著燈引路,怕摔著皇上。”
虞毓笑道:“哥哥太小心了,朕又不是小孩子。”
寶珈圓圓的娃娃臉笑起來格外討喜,“殿下這還不是疼皇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