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來察顏觀色，也不敢再像剛才那樣放肆，恭恭敬敬地應了聲。待出了屋門，才發現內裡的小衣已經濕透了。

自虞洛玄陪嫁的紅鳶做了一宮總管，他便調到虞洛玄宮裡，先做殿外的宮侍，再做貼身宮侍，總也有三四年了。貼身宮侍雖然沒有特殊地位，然而能常在主子身邊說上話，日後分出去做個總管副總管的也總有舊主子罩著，在宮裡是人人巴望的活。虞毓宮裡的總管越若、葉攸藍宮裡的惠霖都是從貼身宮侍做起來的。就是現在做著貼身宮侍的葡萄、寶珈、青萱一乾人，也無一不是人精中的人精。鸞來確實有些伶俐眼色，然而自知比起他們是遠遠不如的，能做貼身宮侍，不過是因著虞洛玄的好性子。

說起來，這位主子的好脾氣是宮裡出了名的。未語先帶三分笑，說話做事永遠從容不迫。奴才們犯了事，到他麵前跪一跪求求情，便寬宥了。帝後端肅，連惠霖、寶珈這般長年身邊伺候的在他麵前也是謹言慎行生怕多說一句逾了規矩。就是性子恬和的貴君，禦下寬嚴相濟，宮侍們尋常在他跟前也不敢放肆。

但是賢君不同，不管對著誰，言談舉止永遠清雅柔和耐心十足，奴才們有時在他跟前抱怨兩句或者鬥兩句嘴，他在一旁邊聽邊笑，也不見惱。可是隻有鸞來這些隨身伺候的人知道，他惱的時候從來不顯露在臉上，隻是拿目光在你臉上輕輕一掃。那目光並不見得有多淩厲，淡淡的甚至還帶著幾分未退卻的笑意，然而就能讓你覺得心頭一寒，就像是極快地刀子劃過一般，過了好久，直到血滲了出來，才知道有血淋淋的猙獰傷口。

鸞來暗暗吐出一口氣，一抬頭，恰見一個小宮侍喚作綠梅的跑過來，氣喘籲籲地道：“鸞來哥哥，帝後和貴君的鑾駕已經快到了宮門口了！”

鸞來還沒有說話，賢君聽到動靜，已經從屋內走了出來。他不知什麼已經脫了方才的袷衣，換上正裝，墨黑色的袞衣襯得他如芝蘭玉樹一般皎皎不凡，綠梅看得呆了，眼睛直勾勾看著他，都忘了見禮。

虞洛玄見了他的憨態，一笑置之，自往宮門口迎接帝後與貴君的鑾駕。鸞來見他走得遠了，才狠狠地敲了綠梅的頭一下，“看看你那副賤樣，一點規矩都不懂！主子也是能那樣看的麼？”綠梅疼得淚眼汪汪地，捂著頭不敢說話，畏畏縮縮地看著鸞來，鸞來卻早追虞洛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