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洛玄剛到宮門口不久,便見葉攸藍與徽璉聯袂而來。葉攸藍受了他的禮,淡淡道一句:“賢君辛苦。”虞洛玄也是禮數周全,一派溫文爾雅:“殿下過獎,份內之責罷了。”見葉攸藍無話,他又與徽璉見禮。徽璉極客氣地按平級回了禮,“賢君不必多禮。帝君殿下起了麼?”
“聽聞方才已經叫了人進去伺候裝束了,但還沒有召見的懿旨。”
葉攸藍道:“既然帝君殿下醒了,咱們便進去候著罷,彆誤了召見。”徽璉與虞洛玄一左一右隨著他進了宮門,長樂宮總管紅鳶早已在偏殿安排了茶點,引著三人在裡麵稍候。
本以為短不過一盞茶、長不過大半個時辰便能接到召見的懿旨,結果眼見時至日中,熙寧殿的大門自一乾伺候裝束的宮侍進去後便再沒打開。帝後等三人還好,季孫羽尋等人沒有可以歇腳的地方,個個一身正裝又沉又熱,即使避著太陽站在了廊下,照樣熱出一身汗來。陸縈素身子弱些,早已站得腳酸腿軟疲憊不堪,靠著身邊宮侍的攙扶才勉強站立。季孫羽尋好強些,然而他也是自幼嬌生慣養的大家公子,哪裡受過這樣的罪,咬著牙勉強維持著端莊的姿態,一張粉白的小臉卻有些蒼白。倒是水曼清看著體質柔弱,到底做過幾年宮侍,站在一邊雖然也有些不勝之態,然而竟是姿儀端整。他身邊便是烏賀澈,一身袞衣連細碎的流蘇都不曾亂了半根,靜靜地抄手立著,在一乾左歪右斜妝容不整的君侍裡格外顯眼。
徽璉看了看日頭,問道:“長樂宮裡就近還有屋子麼?或者在這殿裡加幾個席子也好,免得他們在屋外站著。”長樂宮總管紅鳶答道:“不是奴才們不周到,這是孝憲帝君特地安排的,就讓貴人們在外麵候著。”
虞國後宮裡的規矩,正二品側君以上稱“殿下”,從二品庶君及以下便稱呼“貴人”。虞淳這樣安排,便是刻意地為難位份低一些的君侍們了。摸不透虞淳心裡打的是什麼注意,徽璉用詢問的目光看向葉攸藍。葉攸藍沒有注意到他,端著茶碗垂著眸子一動不動地正在沉思。再看虞洛玄時,卻見他輕輕扇著扇子,倒是一點沒有焦急的神色。徽璉蹙著眉頭,按捺下了疑問沒有說話。
廊下諸人正等得不耐,一眼看見阮微帶著幾個宮侍從後苑過來,不由都是眼睛一亮。阮微是虞毓被立為太女時祁國專門派來侍奉的,他出身祁國名門自身又有才學,地位自是不能與一般宮侍相提並論。虞毓親政後便由他任六宮總管主管後宮雜務,後來又以正三品的官階入朝,做了理藩院卿,負責與諸國的聯係往來,身份很是超脫。此次虞淳一來,縱是同行同歸的賢君也沒得多少待見,帝後、貴君更是被晾在一邊,獨他卻跟虞淳說說笑笑毫無忌諱。眾人都眼巴巴地盼著他來傳一句召見的旨意,卻見阮微隻是向人群中的水曼清微微頷首,腳步不停,也不入殿向葉攸藍三人請安,穿過一乾後宮君侍直直往正殿走去。
殿內虞淳正在給虞毓梳頭,瓷底繡墩半人高矮,她坐在上麵一頭烏發迤邐委地,如上等的絲綢一般。虞淳伸手撈起來,偏偏那頭發滑若遊鰷,又在他掌中落下,幾次三番總也如是,說是梳頭,費了多半個時辰連個像樣的發髻都沒有挽起來。虞毓坐得腰酸,聽見人通報阮微來了,心中大大鬆了一口氣。果然,一見阮微進門虞淳就笑道:“還是你來罷。你主子這頭發滑得很,比她小時候還難纏,乾脆拿個綢繩捆一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