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攸藍直至中夜才回到鳳儀宮,副總管寶珈上前攙了他下輦,附耳道:“陛下在泰和殿等著殿下呢。”
虞淳給葉攸藍沒臉的事情早就傳回了鳳儀宮,寶珈覷著葉攸藍的臉色,稍有些疲憊之態,但是並無怒意,乍著膽子開口:“陛下等了殿下一晚上了,剛才就困得睜不開眼,還不肯去歇息,那樣子奴才們看著都心疼。”
葉攸藍淡淡頷首:“我去看看。”寶珈暗暗籲出一口氣,將他送到殿中,小心地帶上門出去了。虞毓靠在正中的兩人寬扶椅上,一手托腮,已經睡著了。葉攸藍走上前,見她一張小臉睡得紅撲撲的甚是香甜,默默地注視了一會兒,伸手推她:“去寢殿睡罷。”
虞毓睡眼朦朧隻當是寶珈又來勸,揉著眼道:“朕不困。帝後還沒有回來麼?不然讓越若去趟長樂宮接一接罷,父君認得他的。”
不管虞淳是不是認得越若,隻要是虞毓身邊的人去了,他自然不會讓女兒難堪。她說話的時候也不睜眼,顯然是困得極了,難為她還為他想得那麼周到。把她揉眼的手拉下來,他的聲音裡含著些薄責:“不是說過不許用手揉眼睛麼?多少年的壞毛病,怎麼到現在還沒改過來?”
在這個宮裡,會對著她說這樣的話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虞淳,雖然不滿責備也總是眉眼含笑柔若春風,而另一個人則清峻嚴肅每每嚇得她噤聲不言。虞毓似小貓般一骨碌地爬起來,兩隻眼睛熬得通紅卻已經沒有一絲睡意,“哥哥,你回來啦。”
葉攸藍在她身邊坐了,給她理好揉搓得皺皺巴巴的衣服,又幫她把襟前的扣子一一重新扣了,才“嗯”了一聲。虞毓見他的神態與平時並無兩樣,倒是不知怎麼開口:
父君有沒有為之前你與賢君的嫌隙而惱你責罵你?——哥哥那樣愛麵子,縱使被父君責罵了又怎麼肯說。
父君怎樣向你說的我的心思?——哥哥那樣端莊,這種話怎麼能直白地問出口!
全心全意共享天下,你的心思,是不是也跟我一樣?——哥哥即使不同意,也不會明確地告訴我罷?
躊躇再三,臉上青紅交錯變了幾變,她訥訥道:“父君沒有為難哥哥罷?”
“帝君殿下責怪我與賢君的嫌隙讓皇上左右為難。”他話音一頓,拉起她的手:“有些事情,是哥哥考慮得不夠周到,讓你受委屈了。”
見她一雙眼睛霧蒙蒙的看向自己,竟有些要掉淚的樣子,他微微一笑:“當年為了你的出身朝廷上爭議得厲害,尤其是虞氏宗室大有不死不休的勢頭。宗室原本分作兩派,一派支持齊王虞洛瑉,一派支持楚王世女虞辛澤。後來虞洛瑉早逝,其妹虞洛妍即位,年幼無知,齊王府勢弱,她們便又一股腦地都投入楚王一邊。賢君不惜以齊王府嫡出郡君的身份入宮屈居於我之下,又何嘗不是為了保全幼妹的無奈之舉。”
“我本以為,他入宮隻是求一個宮中的地位。宮中事務由阮微主理,朝廷上由我在,他更是插不上手。他求地位便給他地位,也好安撫一下激進的宗室,順便削弱楚王那邊的勢力,所以便自作主張替你納了他。誰知,後來你與他日日親近,不但宮中之事開始漸漸交由他來處理,連朝中事務也開始頗覺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