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毓在上清觀撞見葉瀟藍與烏賀澈一事後,與烏賀澈絮絮地說了好些話,又將他親自送回鬆香晚華。最後還是烏賀澈皺著眉催她:“這眼見著天就亮了,明天還有正事呢,再不回去連床榻都沾不了一沾了。”即便如此,她念著烏賀澈因為瀟藍明裡暗裡受了不少委屈心裡愧疚,還起膩不肯走,總是烏賀澈一催再催方才戀戀不舍地起身。
這樣一耽擱,到了甘泉宮,伺候梳洗的人已經在如意殿等著了。虞毓苦笑著用涼水渥了麵,坐在妝台前由著阮微打散了頭發梳成數個小辮,最終結於頂心,戴上祭祀時用的通天冠平冕。阮微道:“拜完太皇太後直接下山去天一閣閱兵,奴才會伺候陛下在山上的觀裡換妝,這個發式最便宜的,到時直接換上惠文冠,閱兵、騎射都合適妥帖。”
虞毓正廳阮微說著,恰瞥見越若拿了粉麵和胭脂進來,忙搖手道:“不要那些東西,畫上跟鬼似的。”虞國無論男女都可上妝,隻是男孩子描眉畫眼的會被認為不本分,久而久之,化妝便成了女子的專利。雖然不同於民間女子濃妝豔抹花枝招展,但是公卿大臣們也多喜歡稍施粉黛帶些頭麵以顯莊重華麗。隻虞毓對胭脂水粉金銀頭麵甚是排斥,非大典絕不肯用的。
阮微勸道:“這粉是安樂王殿下特地為陛下帶來的,是祁國公卿間時興的新做法。把白蓮、百合、梨花等數十種花曬乾混在一起磨碎了,用牛乳澆了再蒸乾成粉餅,塗的時候用小刷子沾一點,一點點打勻了,隻薄薄的一層,一點也沒有鉛粉的厚重。”虞毓皺著眉:“聞著那些花兒粉兒的味道就夠了。”阮微笑著說:“奴才也知道陛下不願用,隻是陛下眼底烏黑一片,要人看見總不好。就是帝後殿下看見了,又要多操多少心呢。”
虞毓這才由著越若在臉上打了一層薄粉,再上胭脂時卻怎麼也不肯了。阮微與越若一熱一冷怎麼勸也無用,最後隻得由她。葉攸藍在甘泉宮門口迎著她,定睛一端詳眉頭便皺了起來,“昨天什麼時辰睡的?眼下都黑了。”虞毓敷粉就是為了遮一遮黑眼圈,沒想到還是被他一眼就看出來了,正自懊惱,卻聽葉攸藍又道:“這又是誰的主意?施了粉卻不用胭脂,一張臉白花花的跟鬼似的,怎麼出去見人?”葡萄在後麵聽著,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太皇太後葉氏隱居的棲凰山位於帝都雍城的東北麵,自宜元四年起,太皇太後便不時至棲凰山的太平觀休憩,宜元八年他完全隱退後更是長居於此,五年間從未離開一步。他離宮前下旨明言無事勿擾,虞毓和葉攸藍來請安拜見有時也不得見,後來日子久了,他們便在除夕和萬壽節的第二天來,太皇太後隻是不置可否,但是總是沒有將人拒之門外,似是默許了。
算起來,東山離宮距棲凰山並不遠,然而虞毓與葉攸藍一行,侍衛、內官、宮侍浩浩蕩蕩幾百人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到。禦輦隻到半山腳,剩下的百餘級台階又窄又陡,葉攸藍攜了虞毓的手一前一後慢慢步行而上,侍衛與宮侍皆分作兩撥,一撥在前開路,一撥在後麵保護。虞毓腳下幾次磕絆,都被葉攸藍緊緊地拉住了,他回頭看她,因為走得有些急,她的臉紅撲撲的,越發襯得那雙烏溜溜的眼睛明亮可愛,有著在宮裡時難得一見的虎虎生氣。原本要出口的斥責的話在唇邊滾了一滾,終是化作一句溫柔的低囑:“小心一點,看著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