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虞毓看清來人是水曼清,笑意頓時凝結在唇角。怔了好一會兒,抽回攬著虞洛玄的手臂,撐著床坐起來。因為頭發長,她就寢時習慣挽起發髻在頭頂,這次雖然是突然暈厥,水曼清亦是一絲不苟地按著她的習慣給她梳了發髻,用綢緞係著。她方才與虞洛玄鬨了一會兒,緞子係的扣鬆了,發髻都散開來,虞毓坐在床上抬手去整理頭發。水曼清反應過來,忙放了手中的銅盆,上前一步道:“皇上不用動手,讓臣來罷。”話音未落,一直背著身子躺在床上的虞洛玄突然慵懶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坐起身子,衝虞毓一笑,伸手抽下自己髻上的發簪。
那簪子一抽下,虞洛玄的一頭烏發如流泉般飄然垂下,烏沉沉的像是錦緞鋪了一床。結縭數年不是不曾同床共枕過,他披發的樣子也見過許多次,但是虞毓還是看呆了。她伸出手輕輕地撫著他垂在床上的發梢,入手發質柔軟,像極了她身上貼身用的素錦。她向來貪戀那種柔軟的感覺,手下像是得了愛物一般,一下一下來回撫著流連不去。虞洛玄眉眼含笑,以指為梳將她鬆散的發髻梳理好,用自己的簪子彆住,又拾起落在床上的綢布,嘴裡咬著一端,兩手攬起長發,鬆鬆地係在發尾。
齊王一支幾代人無論男女個個樣貌不俗,尤其是“洛”字一輩中,虞洛瑉、虞洛妍姊妹兩人都長了副我見猶憐的好皮囊,連虞毓都自愧弗如。虞洛玄相比長姐和幼妹少了幾分楚楚動人的氣韻,卻勝在清雅溫文,似在四麵環水的亭子中看一池婷婷綻放的白蓮,雖然親近然不容輕褻。
不知過了多久,虞洛玄滑潤的指尖輕輕點著虞毓的臉頰,低低笑道:“小呆鵝,回神了。”虞毓抬起頭,水蒙蒙的眼睛對上虞洛玄含笑的眸子,疑惑地偏偏頭。虞洛玄笑著指指自己的頭發,虞毓這才發現自己兀自抓著他一把頭發不舍得鬆手,不禁赧然。再轉頭去看水曼清時,他早已不見蹤影了,隻一個銅盆孤零零的放在地上,裡麵的水還猶自微微冒著熱氣。
葉攸藍掛著虞毓的病,下了朝便往回趕。雖然他與虞毓都已移居東山離宮,然而但逢朝會,都是他與虞毓三更起身,乘禦輦回到帝都大明宮上朝,也算是上位者對臣子們體諒的一種表示。入了清涼門,他顧不得回宮,直奔甘泉宮去。到了如意殿門口,卻見虞洛玄身邊的鸞來在門口候著,一直匆匆忙忙的腳步頓了一下,緩緩走進殿去。
因為怕吵了虞毓休息,葉攸藍一直沒有讓人通報。直到葉攸藍挑起最外層的簾幕走近床邊,虞洛玄與虞毓才看到他。虞洛玄一頭烏發隻用一根帶子係著,卻絲毫不顯狼狽,反倒在文雅的風度中帶了些許嫵媚,不慌不忙地從床上下來從容見禮。
葉攸藍麵色不定地看了他半晌,沉聲道:“賢君乃後宮四君之一卻披發覲見陛下,是何禮數?”虞毓忙解釋道:“是朕的發髻鬆了,三哥把簪子給了朕,並不是刻意披發覲見的。”葉攸藍道:“簪子給了陛下,就應立刻回避裝束後再來請見,如何能就這樣披發以對?前朝幽帝荒淫無道,其後宮君侍白日在宮中披發弄姿,為後世所不齒。賢君熟讀經史,今日這般,是想讓皇上當那夏幽帝,還是自己想當那以一己之身亡了夏朝的趙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