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如此執拗,虞毓也是無可奈何,歎了口氣,“好罷好罷,朕出去避開就是了。一會兒上完藥把帳子垂下來,朕就在帳子外麵跟你說話,不要蓋被子了。剛剛上了藥,一蓋上被子又都蹭掉了。”
等虞毓出了殿,水曼清才慢慢掀開被子。他剛才蓋得急,被麵有的被藥膏貼在傷口上,儘管他輕輕地慢慢掀起來,仍然不禁“嘶嘶”地倒吸著涼氣。烏賀澈皺眉道:“侍卿剛才太急了,現在傷口和被麵黏在一塊,隻怕又要揭下層皮來。”
水曼清衝他勉強一笑,“我是真不想讓她看見這些傷口。一來怕嚇著她,二來她眼睛乾淨,看不得這些。”
烏賀澈眉頭皺得更緊,深不以為然:“她不是會因為傷疤而嫌棄你的人。”
烏賀澈的語氣堅定,倒令水曼清不由一怔,未幾他臉上更見黯然:“她向來重情,自然不會因為傷疤而嫌棄我。隻是宮裡那樣多的姿容絕妙的男子,個個都等著她去垂憐疼愛,而我這一身傷,自然不能與彆人凝脂水滑的肌膚相比。況且這些疤痕……”他頓了頓,看著身上的大片大片燙傷的皮膚,微微苦笑,“縱使不嫌棄,又有誰會喜歡多看一眼?”
烏賀澈沾著藥膏的手停在罐子的口沿上,瞪著他道:“喜歡一個人,喜歡的是這個人本身,與他是天姿國色還是醜陋不堪都沒有關係。皇上若是喜歡你,自然便是真心喜歡,不過是身上有些傷疤,又有什麼關係?她待你那麼好,你還懷疑她的真心——怎麼會有你這樣鑽牛角尖的人?”他越說越氣,將手中的瓷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轉身跑了出去。
水曼清不知道這位一直沉默寡言的少年為什麼突然發這麼大的火,低頭看看身上的傷,藥膏剛剛塗了一半,原本白皙的皮膚上青白紅粉一片狼藉。他等了好一會兒還不見烏賀澈回來,隻得自己咬著牙去夠桌子上的瓷罐。
他傷在胸口,手臂一伸牽動胸口的肌膚,又是一陣火辣辣地疼。幾次下來,無論怎麼用力,總距那罐子還有三四寸地距離,他無法,撐著床便要坐起來下床去拿,手卻驀地被按住了,年輕的女子聲音體貼溫柔:“你躺回去,讓朕來。”
水曼清沒料到虞毓突然進來,此刻雙手被按住,想扯過被子來蓋上已經來不及了,一身狼藉毫無遺漏的暴露在虞毓眼前。他又窘又急,突然明白剛才烏賀澈跑出去原來是叫虞毓去了。想不到那個少年性子有些古怪,做事卻不含糊,不由分說直接把虞毓叫進來了。然而比起宮中的爾虞我詐,這個孩子卻是難得的一番好意。念及此節,他一腔氣惱也都變作無奈,“皇上,還是讓臣自己來罷。”
虞毓瞥了他一眼,佯嗔道:“朕看都看了,你還擋什麼?”她挖了一塊藥膏,手勢輕柔塗在他胸口的燙傷上,用指肚一圈圈輕輕按摩著,溫然道:“若是朕手重了你就說一聲。”水曼清仔細看她,但見她烏黑的眸子裡全是慎重認真,全無半分厭惡之色,他心裡又是安心又是感動,低聲道:“這一身傷痕,恐怕是消不掉了。”
虞毓手上不停,微微一笑:“不會的。等傷口好了,朕讓太醫配置消疤的藥,日子久了,自然會消下去。”雖然這麼說,但是見了新燙傷的傷口,又是滲血又是出膿,她看得也是心驚不已,隻是怕水曼清多想,一直克製自己沒有表現出來罷了。剛才在殿外她已問過南青瑞了,南青瑞也說,現在用著的藥已是最好的藥了,至於消疤的藥,隻在古籍中提過一句,因為從來沒有人製作出來過,所以一直被認為隻是謠傳。虞毓不想騙他,但是男子都重視自己的容貌身體,又不能直接絕了他的念想,想一想又模棱兩可道:“便是有疤也沒什麼。反正除了朕,誰都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