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住他的手,神色認真:“阿蠻,以前朕病了都是你照顧,現在你病了,讓朕來照顧你。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朕剛到虞國不久就得了天花,那時太皇太後瞞著母父,連阮微都被軟禁起來。人人都怕傳染,對朕避如蛇蠍,就連伺候著的幾個小宮侍見了朕渾身長滿水泡,眼中都帶著顯而易見的嫌棄。隻有你不嫌朕醜不嫌朕臟,一遍一遍地給朕擦身擦頭。這些年朕沒有再說起過,但不代表朕忘了。雖然那時朕隻是個孩子,可有些事情永遠都忘不掉。”
水曼清回握住她的手,柔聲道:“皇上福大命大,挨過了那一劫,以後定然能長命百歲的。那些舊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罷。”他停一停,有些猶豫著說,“其實當初皇上高燒昏迷的時候,帝後殿下也曾經來探望過皇上的。”
虞毓含笑看著他,目光中有些許悵然,“可是哥哥怕傳染了病氣給瀟藍,沒等朕醒過來就走了。”虞毓握緊了他的手,望著他的眼睛,“阿蠻,自始至終陪著朕的,隻有你。”
水曼清眸子閃亮如辰,“臣會一直陪在皇上身邊。”
水曼清到了晚上又有點低燒,虞毓親自喂他喝了藥,看著他睡下了才躡著腳出了殿。她回身小心地闔了殿門,葡萄上前給她加了件披風。秋風漸涼,方起的夜風將鬥篷吹得瑟瑟作響。虞毓拉著披風的領子,站在台階了上吹了會兒風,轉頭向寶珈道:“季孫容華在哪?帶朕去看看。”
季孫羽尋就在偏殿,沒走兩步就到了。寶珈回頭看了看虞毓,見她隻站在門邊隔著茜紗的窗紗向裡看,曉得她的意思,也不通報,隻默默站在一邊。
雖然水曼清一句不提,然而事情的來龍去脈虞毓早在回宮前便已心中有數。季孫羽尋入宮尚在徽璉之前,因為入宮時年歲極小,長得也是唇紅齒白格外精致,一聲聲“毓毓姐姐”叫得很是順口。虞毓當時隻有十三歲,半大的孩子,時常端出姊姊的架子來逗他玩。隻是後來虞毓年歲漸長,少時玩耍的心思早就被繁重的政務和課業取代,不久後徽璉入宮,虞毓一門心思撲在徽璉身上,連葉攸藍和虞洛玄都在不知不覺中被冷落了不少,季孫羽尋就更不知道被丟到哪裡去了。
窗戶正對著偏殿裡的檀木寬榻。季孫羽尋靠著一個棉緞軟枕,正一口口就著徽璉的手吃著苞穀粳米粥。他的頭發被梳理過了,在頭頂盤成髻,隻是有幾縷碎發被汗濡濕粘在臉上,樣子頗顯憔悴。他的臉色還有些蒼白,然而看著精神還好,一碗粥吃完,意猶未儘地抿抿嘴,眼睛巴巴地望著徽璉示意還要。徽璉取過床頭的手帕替他擦著嘴,溫聲道:“你若喜歡,明兒再讓人給你做罷。今天受了傷,要早休息,積了食當心不得好眠。”
季孫羽尋似是對舅舅還有幾分忌憚,甚是不滿地撅著嘴卻沒有說話。徽璉對他這副樣子早已司空見慣,好脾氣地微微笑了笑,將空碗遞給東橋,又從西塘手裡接過一個枕頭,說道:“你睡不慣絮棉的軟枕,我特地讓西塘把你平日用的枕頭拿過來了。來,起起身,我給你換上。”
季孫羽尋靠在枕上不動,皺眉道:“我不想在鳳儀宮過夜。等毓毓姐姐來探望過我就回宮去。”
徽璉拿著枕頭的手頓了頓,沉默半晌,含糊著拿話哄他:“這個時辰,皇上大概已經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