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馬後桃花馬前雪(4) ……(1 / 2)

虞宮 雨閣聽雨 3660 字 10個月前

耐心地聽他說完,虞辛澤溫然道:“皇上跟帝後的感情自然是旁人無法比擬的。但是,你與皇上的感情與帝後與皇上的感情不一樣。帝後亦兄亦父亦師亦友,而你卻更像是淡如水的知交,哪怕不見得日日廝磨,在皇上心中也總有一份地位。一國之主,平日能有個說話的人不容易,又有誰能說知己就一定不如師長呢?”

虞辛澤見徽璉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知道他心裡的心結正在漸漸解開,趁熱打鐵含蓄地提醒:“做什麼事情最重要的是問問自己的心。世事如夢人情似紗,總歸都是浮雲過目,而唯有自己的心才當是明路之北辰。”

徽璉聽出她話裡的意思,分明默認自己已經對虞毓動了感情,臉上便有些掛不住,“既然我是皇上的知交,哪裡還有什麼般配不般配的說法?我心裡就想著給皇上當一輩子知交,沒有彆的想法。”見虞辛澤隻是抿唇微笑不語,徽璉才意識到自己此地無銀三百兩,不禁又氣又惱,正尷尬著,卻聽虞辛澤溫文道:“當一輩子知交也不錯。我常在軍中讀書不多,書中婦夫間愛深情重便道句‘相敬如賓’,隻覺得大概相敬如賓亦當是一種感情的境界罷?”

徽璉與她自幼定親,自然知道楚王世子文武兼修,哪裡會“讀書不多”?隻是他們二人雖然相熟,但是相處時一直都彼此尊重,她自陳“讀書不多”,徽璉明知她故意為之,卻也不好反駁她對“相敬如賓”的一番解釋,不然倒似自己在嘲笑她一般。徽璉自幼在家是全家人捧在手心的小公子,長姊端凝穩重,而次姊性情豪闊,都隻疼他還來不及,哪裡會讓他吃過這樣的啞巴虧?雖然他沒有開口辯駁,但是臉上已經帶出不愉的神色來。

虞辛澤見他像小時候一樣,一被自己戲弄便露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雖然家教嚴格不會如其他的小孩般任性地發脾氣,但是會端出公子的架子再不肯跟自己一起玩,想到此節不由笑起來:“小璉,我若是擅畫一定要把你現在的樣子畫出來,然後拿去給老太師看看——完全小時候生氣的時候一樣嘛。誰說貴君殿下溫文和氣,我看著仍然是個任性的小公子。”

徽璉聽他這樣說,想起小時候的事情,也不禁笑了,嗔道:“小時候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你還念念不忘,可見宗室老臣們說的楚王殿下的大氣寬和也算不得準。”他一笑才驀然發現自己入宮之後很少這樣開懷了,心中傷感,臉上的笑意便淡了下來。

他臉上神色的變化虞辛澤看在眼裡,但是她卻並不急於去問,而是想要等他自己開口。果然,徽璉靜了一會兒,輕描淡寫地說:“人雲伴君如伴虎,可是在皇上身邊我並不覺得拘謹惶恐。隻是宮中的明爭暗鬥,卻實在是躲不過去。”他匿了姓名,把水曼清一事給虞辛澤簡單地說了,末了微微苦笑:“後宮裡難免算計,然而他這樣算計了,皇上還對他推心置腹,真真兒令人心寒。”

他雖然刻意略過水曼清的名字不提,但是虞辛澤是何等絕頂聰明之人,依她的耳目,自然知道徽璉口中能令虞毓“推心置腹”的人,除了水曼清不作第二人想。虞辛澤徽璉向她提起與水曼清的齟齬,本來隻是想傾訴一下心中的苦悶,並無要尋機報複的意思,她徐徐寬解他道:“對於皇上來說,你與他都是枕邊人。你覺得自己一腔真情相付,在皇上看來,他亦是真心實意的。古來有句俗語雲‘清官難斷家務事’說的便是整個理——金銀實物都好計量,可感情糾葛要如何分解?你說的這人我聽著耳熟,我倒是知道一個人是自皇上幼時就跟著侍奉的,與皇上感情極好,說起信任依賴,便是比不上帝後,想來也差不太遠。且作個假設,若是你與他起爭執,皇上麵上不說什麼,心裡大概有六分是要向著他的。不是皇上不信你,隻是皇上不信他會欺騙她。”

見徽璉神色微動,虞辛澤循循善誘,“你再觀察看看,也許他並非如你所想的那麼處心積慮。人易為情所蒙蔽,然而皇上的洞察力絕非常人可比,你要相信她的眼光。”她微笑著歎氣,“小璉你很有福分呢。古來多少皇帝被身邊人蒙了眼睛,寵那些諂媚小人而把真心對自己的人拋於腦後,但是咱們皇上敏銳聰穎氣宇非凡,隻要稍加留心,斷不會重蹈前人覆轍。”

徽璉低頭聽著,沉思中的眉眼俊朗如畫。隨意挽於腦後的發落下一縷,在晚風中一前一後地蕩著。虞辛澤情不自禁伸手為他將那縷頭發挽於耳後。她的指尖觸到他的耳廓,他驀然驚醒過來,抬起頭卻迎上一雙神色自然的眼睛,“隻要你心裡能想明白,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徽璉與虞辛澤回去的時候,隊伍已經走到雍城的城外。季孫徽寧派人在半途將徽璉接下,依舊請虞辛澤先行。虞辛澤知道季孫徽寧的忌諱,回頭看一眼徽璉,見他目光滿是不舍,微微一笑,用口型說了句“後會有期”,揚鞭策馬奔馳而去。

徽璉看著她的背影消失不見此轉身隨著季孫徽寧派來的人去見季孫徽寧。遠遠的就看見季孫徽寧令隨從牽著馬,自己站在路邊與一人說話。徽璉便也下馬,走近了才發現跟季孫徽寧說話的人正是阮微。阮微聽見聲音回過頭來,從容不迫地含笑行禮,“正跟將軍說著您呢,正巧您便到了。您離開這一會兒,皇上已經念了十好幾遍了,說是晚上要跟三位殿下一起到園子裡用膳,怕殿下回去晚了趕不上,讓奴才來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