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微是虞毓的心腹,被他知道自己與虞辛澤單獨出去隻怕虞毓會多心。徽璉不動聲色地為虞辛澤和季孫徽寧撇清,“方才楚王殿下軍中有幾位老將與家母淵源頗深,我代二姐去送了送。若早知皇上等得急了,送到雍城我便回去了。”
阮微彷佛全然沒有聽出他話裡的深意似的隻是笑:“奴才其實也不急。帝後殿下特地關照,殿下與季孫將軍團聚一次不容易,多送送也是應該的。皇上一時興起而已,改日再宴也無不可。殿下儘管與季孫將軍談,奴才在一旁候著便是。”
徽璉淡然頷首,季孫徽寧笑道:“讓阮大人在一旁等著,可真要折殺我也。”阮微一副跟她極熟的樣子,乜斜一眼笑道:“下官等的又不是大人,哪裡能折了大人的福壽。”季孫徽寧被他一通不輕不重地搶白倒也不惱,笑嘻嘻地道:“隻說一會兒,不會讓阮大人久等的。”阮微笑而不答,見徽璉無話,又向他微微躬身,轉身自避開去。
目送阮微走遠,徽璉麵上現了一絲憂色,“可是皇上……”
季孫徽寧卻是毫不心機地玩笑:“皇上念著你,怕你跟我跑了,所以專門派了個人護送你回去呢。”見徽璉臉色一沉,像是要發火,她忙收了戲謔的笑容解釋:“其實是我請帝後殿下派阮大人來送你回去,對外隻托著皇上的名義。”她看著楚王遠去的方向,微微歎道:“小璉,你與楚王的訂婚時我心裡是萬分祝福的,退一萬步講,哪怕那時候她要我出兵替她奪了皇位,為了你姊姊也在所不惜。後來你入了宮,我為你、為楚王嗟歎傷感了好一陣。但是木已成舟,人要向前看,該放棄的就要懂得放棄。讓阮大人來,表麵上是接你,目的是讓楚王看清楚你的身份,知道你的妻主時時刻刻惦念著你,也好讓她徹底死心。”
徽璉還沉浸在虞辛澤的勸說中,對虞辛澤的細心溫柔既感激又有些淡淡的傷感,季孫徽寧的一番話落在他的耳朵裡,他一時如遭雷擊。對比虞辛澤的作為與季孫徽寧的猜測,季孫徽寧的小人之心暴露無疑。他一邊氣姐姐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邊又替虞辛澤不平。他怒極反而鎮定下來,雙眉緊緊蹙著,聲音平靜:“她並沒有糾纏我,恰恰相反,她一直開導我要看清自己的內心,好好珍惜與皇上的感情。”
季孫徽寧笑意淺淡,“楚王文武雙全,是頂尖的聰明人。所謂聰明人,就是能最快最好的拉攏你的心。若是她現在再糾纏你,你隻會對她徒增厭惡。而她反其道而行之,你便對她大加讚揚了——你又怎麼知道,她對你說的那番話,不是想利用你對她殘存的感情來做文章?”
徽璉聽得一愣,但是隨即臉就白了,聲音不由就高起來:“她是什麼樣的人我知道。她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季孫徽寧不願惹他生氣,待他氣消了些,才不輕不重地續道:“小璉,我隻問你一點,現在在你心裡,是相信楚王多一些,還是相信皇上多一些?”
徽璉緊緊抿著嘴不說話。季孫徽寧歎息道:“小璉,你不說我也知道。縱使皇上對你再好,縱使你多少也喜歡著皇上,但是論起長久以來建立起來的信任,卻還是偏著楚王多一些。對於楚王來說,皇上的貴君相信自己超過相信皇上,已經足夠了。若是某一天,楚王突然告訴你,皇上暗中要殺她,請你如何如何,你會怎麼做?萬一你誤信而失足,便是萬劫不複!”
徽璉垂著眼瞼,固執道:“我總是相信她不會如此的。”
季孫徽寧見他雖然嘴上犟,但是臉色黯然,顯然心中已經有所動搖。她本身與虞辛澤也算是多年的舊識,隻是為了保全弟弟,她毅然選擇站在虞毓這一邊。她雖然生於簪纓之家,但是多年的軍旅生活使她的性格從裡到外都像是一個標準的軍人重情重義,她對官宦子弟自幼就會接觸的官場敷衍算計極為反感。今日對著弟弟說出這樣的話來,她自己心裡也不好受,勉強一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隻希望你日後與皇上情好日密,心裡再容不下彆人,我也就不再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