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打火過程中第一梯隊上的打……(1 / 2)

告重佛 常文鐘 6003 字 9個月前

打火過程中第一梯隊上的打火兵基本上一個時辰替換下來一輪,謝岍身為營長愣是從頭到尾衝在火線最前沿,後來火撲滅,她坐下休息時不慎睡著,也不知一覺睡過去多長時間,醒來是在間完全陌生的臥房。

瞧布置與格局像是城中尋常百姓家宅,屋子麵積不大陳設簡單,一張土炕、一張掉漆小方桌,靠牆一張梳妝台與兩個箱籠一個半人高小立櫃,謝岍掙紮著爬起來,發現兩隻手包紮得嚴實,她連靴子都沒法穿。

姚佩雲挑著新點的炭盆進來,見對方赤腳坐在炕邊低著頭咬手上包紮的細布,她忙放下炭盆過來,問:“你做什麼?”

“咦,是你!”謝岍認出這女子,她們在軍寨外見過,孰料她一開口聲音嘶啞成這般,像鋸子鋸了:“姚豐收他妹!”

姚佩雲上前來握住謝岍手腕,不讓她繼續拆細布,說:“是我,你這個假道士——手上包紮好好的,咬它做什麼?”

大火滅後哥哥托付她幫忙照顧傷者,她一口答應,沒想到抬進來的是這個曾在軍寨外見過的道士,原來是哥哥的營長,假道士。

“謝岍,謝重佛,你喚個啥麼。”謝岍答非所問打量姚佩雲,營長不笑的時候嚴肅中帶著尋常人都不敢接近的淩厲匪氣,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就這樣近距離看著姚佩雲,直看得人無端心跳有些亂。

檢查了細布沒被咬開,姚佩雲鬆開手麵無表情說:“我哥托我好好照顧你幾日,這會兒既醒就麻溜把藥吃了,省得我費勁給你灌。”——軍醫離開前交待她,營長醒來後定要第一時間吃藥,不然對身上傷口不好。

姚佩雲說著轉身朝外去,謝岍在後頭追問:“沒說你叫個啥嘛!”

“姚七娘。”

原本以為醒來後的傷患要比熟睡中的好照顧,但架不住這假道士事多,姚佩雲熱好藥進來,假道士大馬金刀坐在炕邊拒絕喝藥,說:“我要去茅司,憋不住了。”

“……”乾嘛要憋著,熱藥前怎麼不早說?姚佩雲忍住質問的衝動放下剛熱好的湯藥,耐著性子給假道士穿鞋穿衣服。

假道士進來時是睡夢之中被手下抬進來的,當時她還不知抬進來的就是此前在軍寨門外見過的道士,是故雖瞅得出來這廝個頭不矮,此刻這廝穿好靴子站起來才是真正的人高馬大,姚佩雲視線平視隻能到這家夥胸前,她心裡正歎著有生以來頭次見到這樣高大的女子,且見假道士舉著兩隻幾乎包紮嚴實的手,說:“褲腰帶先幫忙解開?”

姚佩雲給她係好外袍,再順右衽這邊摸進去解褲腰帶,耳尖在看不見的地方微微泛起紅來,她說:“出屋門向東拐,新葉紙都放在石板下的小木盒裡,外頭下雪,你走路彆摔——低頭,把兜帽戴上。”

假道士並未因被她人觸碰褲腰帶而覺得彆扭,聽話地微微蹲膝低下頭來,心說嘿,這女的不僅長的蠻可愛,而且還怪會照顧人。

片刻後,兜帽圍脖大袍穿齊備的謝岍勉強夾著褲子一瘸一拐衝出了屋,姚佩雲把藥碗擱在炕頭暖著,手伸進被子裡感受下冷熱,須臾也轉身走出屋子,天下雪了,冷,她要去把炕燒得再暖和些,防得那假道士傷勢未好再不慎受涼。

受涼可實在不是小事,姚佩雲的爹娘就都是被受涼帶去的性命。

火災後各方都有許多許多事要忙,謝岍之所以能像個甩手掌櫃似的安心養傷則完全是托張青陽和姚豐收的福,望春府公張青陽是位靠得住的好父母官,姚豐收則是得謝岍真傳,如今在營裡基本能獨當一麵,日常帶兵訓練以及與府衙結合等事上沒問題,隻需要謝岍在些重要事項上把把關拿拿主意即可。

這不,謝岍兩個手腕隔著外袍勉強夾著裡麵的褲子剛彆彆扭扭從茅司出來,緊閉的黑漆小院門被敲響,是親兵丁俊來送營長的東西和必須營長過目的軍文:“七娘,我來送點東西!”

正在給炕添柴的姚佩雲從屋後邊噠噠噠跑過去開門把人迎進來,丁俊進門就看見謝岍正站在屋門口望著這邊,登時高興得一蹦老高,衝過來時險些被地上才落的那層雪滑倒,最後他踉踉蹌蹌停步謝岍麵前,眼睫毛上都掛著一路奔來的冷霜。

隻見丁俊眼睛忽閃忽閃地把人上下打量,似乎是想檢查一下傷營長是否好了,又礙於身份不敢上手亂摸,隻剩下激動不已,吐著團團哈氣說:“營長您終於睡醒了!您可不知道您一覺睡了兩個晝夜,感覺傷處怎麼樣?藥呢?藥吃了麼?沒發燒吧?!哎呀外頭冷您站這裡弄啥,走走走快進屋!”

進了屋,拍去滿身落雪的丁俊坐在外間烤火喝熱糙茶,謝岍在裡屋任姚佩雲給自己係褲腰帶,邊扭著頭向丁俊詢問些營裡的事,丁俊逐把知道的都一回答,最後說:“啊對,姚副還讓給您捎個口信,說您讓找的那幾個人已經找到,他等您後續吩咐。”

也不知道姚佩雲怎麼聽出來丁俊所言是和她有關的,取下謝岍頭上兜帽後就這麼仰臉看著謝岍,連因為踮腳而貼近謝岍身體的步子都忘記後撤,兩人幾乎呼吸相聞了。

“我出去和他細說。”謝岍低聲說話,嘴角挑起笑意,似自言自語低喃:“丫頭真是個守財奴。”

姚佩雲盯著那朝外去的高大背影低低反駁:“我是守財奴,你是假道士,半斤八兩。”

又過沒幾會兒,謝岍親自送走丁俊,再折回屋時姚佩雲已把放溫的湯藥再熱過一回,端到她麵前問:“是你自己喝還是我喂你?”

咦?竟然不是先問錢的事。

“喝還是能自己喝的,你放桌上就妥。”謝營長醒來後第八百回在心裡問候給自己包紮手的軍醫,包紮個手傷竟能直接把她包紮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殘廢,妙啊。

謝岍似是個不知道苦的,坐在桌邊像喝熱奶茶一樣嘶溜嘶溜喝著草藥熬的湯藥,說:“感覺你挺會照顧人的啊。”

挺會照顧人的姚佩雲正站在箱籠前收整丁俊送來的營長衣物,頭也不回說:“嗯。”

嗯?隻回一聲“嗯”是幾個意思嘛?!有點下頭的謝岍用力咽一下感覺總咽不乾淨的嗓子,低啞說:“丁俊下次來就把你那二十文錢給捎過來。”

“真噠!”姚佩雲咻地轉身看過來,手裡還抱著才從包裹裡拿出的鴉青色中衣,眼睛眨啊眨:“營長威武!一會兒晚飯想吃啥?給你做!”

“……”謝岍心想營長威武是什麼鬼,看到姚佩雲眼睛裡亮晶晶閃爍的光點後,她鬼使神差說:“想吃中原飯,會做麼?”

據悉姚家兄妹家在西南,做辣吃辣子的確一把好手。

“那你就太小看我了,”姚佩雲挺著胸脯說:“我爹以前可是十裡八鄉掌席麵的大廚,我家還開過幾年飯鋪子嘞,中原飯麼,要得要得。”

喝罷藥閒坐不到兩刻鐘謝岍被推回炕上去躺著,姚佩雲說要趕著下午這點光景出門去買些食材好做晚飯,炕燒得旺,謝岍沾著那熱氣就開始犯困,也不知道是否是方才吃下去的湯藥起勁猛還是怎麼著,謝岍眼皮一耷說睡就睡著了,連姚佩雲究竟何時出門的都不知道。

這對長年備戰的謝營長來說既習以為常又有些不太正常,習以為常的是軍伍之人說睡就睡說起就起,從熟睡狀態到戰鬥狀態不過一個翻身拔刀的時間,之所以又說不太正常,乃是謝岍這回睡的太沉,甚至朦朧間沉進了鮮少憶起的少小時候。

娘修坤道,打有記憶起謝岍就跟著娘在山中道觀生活,觀裡人和香客信徒們都特彆待見這個唇紅齒白滿臉機靈的小道童,小重佛的日子過得那是相當瀟灑自得,當然,除了上課和跪香,因為活潑好動喜歡舞刀弄棒的小道童她壓根靜不住。

大約莫是八九歲時候,有一陣子娘身體不舒服,小重佛就整天跟著師父修行,師父年愈八十,是本派鼎字輩唯一尚在的老道,這天,師父終於受不下這個天意授予的寶貝小徒弟在課上鬨騰,遂讓年近花甲的大徒弟把小家夥帶去找在上功夫課的二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