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憨愣愣的假道士吃飽喝足抱……(2 / 2)

告重佛 常文鐘 6347 字 9個月前

姚佩雲說:“你堂堂一營之長,那麼小氣乾嘛,他下回來我有啥就給他點啥嘛,人家軍醫也四五十歲的人了,冰天雪地大老遠跑來給你複查換藥,你倒好,兜頭兜臉給人數落一通,我要是你手下,早奮起反抗把你掀下來了。”

“哼,”謝岍鼻子裡哼出聲,要笑不笑的,“那你是沒見識過咱衝鋒陷陣的本事,他們的敬服都是我十年沙場一刀一槍拚出來的,掀我?給他們個膽子,你問你哥他敢不敢,慈悲呦。”

“行吧,你厲害。”姚佩雲衝放在灶台上的盤子努嘴,“我做的肉乾,你自己叼著嘗嘗。”

叨逼叨一大堆的謝營長終於如願以償地吃到姚七娘手工肉乾,於是乖乖靠回門框上不再叨逼叨。

姚佩雲想起以前她哥評價謝岍的原話:“我們營長腦子跟彆人不一樣,每一仗打的都是你死我活的架勢,簡直把‘不要命’仨字刻在腦門上,不服就乾。沙場上刀劍無眼,我們營長能活下來,正是因為她始終衝在陣戰最前麵。”

“這傻道士。”姚佩雲嘴裡低低嘀咕著,心裡卻泛起陣陣酸熱,她說不上來是種什麼樣的感受,隻覺得遇見謝岍有些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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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一場意外大火,差不多燒得整個望春城人仰馬翻,城裡既要抓緊時間重建安置災民,又要加大力度保障商隊往來——快到年底,八方往來商賈都要從舊茶馬道的西咽喉望春城過,城中一日內吐納人量最多時達到十幾萬,府衙和大柳營兩邊出不得半點差錯。

就在所有人都忙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時,大柳營長終於在家裡待不下去,於十來日後某個陽光燦爛的下午,軟磨硬泡著得到應允,肩膀上披條褡褳跟姚佩雲出來趕集。

望春南城的集會麼,一月兩回,十五和月底,謝岍守望春城三載,頭一次置身集間,這家夥人擠人的境況,稍不留神就直接給她擠著走出去好遠,被姚佩雲抓住手腕拽到身邊,說:“你避著……”

周圍太吵聽不見,謝岍又被擠個踉蹌,把人往路邊拉拉後低下頭來問:“你說啥?”

姚佩雲拽著她胳膊踮起腳湊過來,說:“你避著人多,腿還沒好利索,仔細再摔倒,我牽著你吧!”

說著不知從哪裡掏出根約莫尺長的紅色繩子來,一頭係在謝岍手腕一頭係上她自己手腕,最後滿意地點點頭,這下就能放心逛集啦。

之前姚佩雲趕集不會一次買太多東西,她人小力單,東西買多了不得勁帶回家,這次可以,傻道士多少能幫她背一褡褳,七娘在人群中穿梭著東買西買放開了買,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終於把傻道士逛丟了。

在她停步一家凍柿子攤前,嘗了幾口凍柿子覺得不錯,回過頭想讓謝岍也嘗嘗時,她發現身後無人,原本綁在自己手腕上的紅繩也不見蹤影,嘿?謝岍不見啦。

姚佩雲踮起腳往身後人群裡看,十月底的集會他是人山人海呦,一眼望過去儘是……好吧,七娘個兒矮,踮起腳她也啥都看不到,眼前烏泱泱都是穿著大原蒙袍的男男女女和肩頭搭著倆麻花辮的老老少少。

那怎麼辦嘞,順著商販們在集上擺出來的幾條路挨個找?那她得找到啥年景去!算了,七娘果斷放棄尋找,掏出布袋子蹲下來挑選凍柿子去了。

集會正午開擺,啥時候收場全憑天老爺說得算,姚佩雲本琢磨著兩人互相找不到應該就會回家了,出乎意料的,當她扛著鼓鼓囊囊的褡褳把集轉遍後準備撤退時,她在集東邊入口處的零散食攤子前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背影。

謝岍坐在家吃食攤子的食桌前,裝半滿的褡褳靠桌腿放在地上,兩隻康複得差不多的手捧著個繪大紅公雞白瓷碗,低著頭嘶溜嘶溜喝熱湯。

“哎,”姚佩雲吭哧吭哧走過來,把裝滿東西的褡褳一卸,說:“找不見當你回家了呢,我也正準備回去,得虧往這邊多看了幾眼。”

謝岍看著姚佩雲自己把褡褳放到長凳上,而後坐下來,這才不緊不慢說:“饑不?他家羊雜碎配窩窩吃著不錯,還有丸子骨頭湯,我方才都嘗過了。”

這個點回家也得是生火現做,姚佩雲遂照謝岍推薦要份羊雜碎與窩窩來吃,見謝岍好看的臉蛋子被集上一敞百沒擋的冷風皴得彤紅,她邊吃窩窩邊不忍說:“以後要是再走散,你就直接回家去,受的這個冷,再把你凍著可咋整。”

“哦,”謝岍嘶溜著攤主好心白給盛的熱丸子湯——主要是這位穿著件舊道袍的還俗者長相帶幾分匪氣,又吃又喝在這兒枯坐一個時辰,嚇得人家做點小本生意的攤主提心吊膽,生怕被找事,直到姚佩雲來了,攤主這才千恩萬謝地鬆了口氣,於是又送了份丸子湯表示感謝,謝岍說:“主要是我身上沒帶錢,不然吃完時候就回了。”

“……”姚佩雲努力忍了好幾下,沒忍住,還是翻出個大白眼送給了對麵傻道士。

最後吃完飯,姚佩雲還另外管攤主買了十斤羊雜碎,用來安慰攤主戰戰兢兢一個多時辰的小心心,謝岍這副長相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不好惹,害怕也正常,不過說來也奇怪,偏偏姚佩雲覺著這傻道士可愛,真是各人入各眼。

日頭往西挪,溫度降下去,望春城照常冷起來,回家路上,謝岍肩上扛著鼓囊囊的褡褳,吐著白氣問:“你另外買這麼多羊雜碎乾啥?”

姚佩雲肩上扛著鼓囊囊的褡褳,吐著白氣回答說:“明天我哥要過來,晚上給你們煮羊肉鍋吃。”

兩人並排走著,不時避一下匆匆趕路的車馬,謝岍說:“煮羊肉鍋那咋不買點羊肉嘞,買這多羊雜回家,你糊弄人。”

“大哥,”姚佩雲似乎有點累了,拖長調子軟軟說:“我鋪子剛付之一炬,兜裡沒得錢欸。”

“慈悲,”謝岍把往下滑的褡褳往肩膀上顛顛,吸吸鼻子說:“你找我要嘛,我有錢啊。”

姚佩雲選擇配合傻子放出的言論,伸手說:“買羊肉,給錢。”

呃……謝岍耳朵一熱,這才想起來有錢頂屁用,全在營裡賬上掛著身上半文沒有,不然也不會吃完羊雜碎還在人家攤上枯坐小一個時辰等姚佩雲來結賬。

“回家,回家就給你,”謝岍用包紮著細布的手把姚佩雲的手推回去,說:“我把我的錢全部上繳,可好?”

姚佩雲斜向上偷瞄傻道士,嘴角忍不住往上翹啊翹,心裡樂開了花兒:“乾嘛,我現在不僅要照顧你,你甚至還要我替你打理錢財麼。”

“其實話也不能這麼說,”謝岍骨碌碌轉著黑白分明的眼睛,心裡小算盤劈裡啪啦打得賊拉歡響,說:“你看你租房子每個月要花賃錢,這邊商鋪差不多燒了個乾淨,重建也不是短時間內能做完的,你一時半會兒沒法出攤,搬去我那兒住吧,即能省房錢,秋葵裡那邊鋪子也現成,不耽誤你鋪子重開張,怎麼樣,考慮考慮?”

為了有效鼓動,謝岍說著還用手肘拐了姚佩雲一下,姚佩雲噗嗤笑出聲,假嗔她:“好好說話就行,撒什麼嬌啊。”

“我撒嬌管用不?”謝岍往前快邁一步,身子半扭到姚佩雲麵前,一側肩膀抵住姚佩雲的,故意低下頭來靠近問:“啊,你說,管用不管用?說嘛!”

瞧瞧這距離近的,怕是姚佩雲稍微往前挪挪就能直接親上這傻道士,看著這憨愣貨直勾勾的樣子,姚佩雲真怕她大庭廣眾親上來,隻好用肩膀把她往外頂,滿嘴低聲應著:“管用管用管用,營長說話可管用了,營長威武!”

營長威武,她說營長威武哎。

“……”隻聽吧唧一聲,趁周圍沒人注意的謝岍飛快在七娘臉頰上啄了一口,姚佩雲一時又羞又氣,想捶這家夥又怕引起彆人注意,最後隻能捂住臉頰任那憨貨哈哈狂妄大笑著往前跑去。

望著傻道士那長胳膊長腿活蹦亂跳的背影,姚佩雲心想,果然,個子高的人腦子都多多少少有些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