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二天傍晚時候,公務稍輕……(2 / 2)

告重佛 常文鐘 5727 字 9個月前

“你……”姚佩雲氣往喉嚨口一頂,她跟著噗嗤笑起來,差點就直接用刷碗水甩這個蔫兒壞的假道士,還好忍住了:“我哥說他已經答應了媒人,安排我和對方出去見一見,我不知道該怎麼跟我哥說,就也答應了。”

謝岍善解人意說:“答應就答應了唄,你哥又啥都不知道,回頭我陪你去就是。”

這背後的意思就是謝岍的建議了,她建議姚佩雲文牒辦理成隨軍。

“要不我再給我哥說,其實我這輩子不打算嫁人了?”姚佩雲覺得總是瞞著不是辦法,要是當時能早些遇見謝岍,她就不會答應哥哥去托媒了,這些事真是,捉弄人。

算,具體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天意弄人還是人捉弄人。

大灶台這鍋水也燒熱了,謝岍不再往灶膛裡添柴,說:“我覺得還是再穩穩,不行回頭我去給你哥說。”

“還是不要說吧,我們倆。”拒絕的話脫口而出,姚佩雲擔心的是:“我怕這事傳出去的話會影響你前程。”

謝岍走勢淩厲的眉輕輕一挑,搜腸刮肚找著委婉措辭說:“姚佩雲,或許你知道我,我其實不僅是大柳……”

“我知道,”姚佩雲接下那些小心翼翼怕嚇著她的措辭,坦白說:“我哥都已經告訴我了,你是祁東軍謝斛謝大帥的親妹,是丞相的女兒,你是博懷謝氏,我在老家時就聽說過博懷謝家,我知道你家有錢有勢,所以我才擔心會影響你。”

人都說門當戶對門當戶對,姚佩雲覺得自己可真不一般啊,一出手就直接逮了隻高枝兒上的“鳳凰”回家,雖這“傻鳥”憨憨的,但擱不住她喜歡呀,確然終歸懸殊門第是事實,她怕給謝岍帶來麻煩。

謝岍站起身來,昏暗的酥油燈投射出她高大的影子,她走過來從背後環抱住了這個叫做姚佩雲的女子,俯下身在她耳邊低語說:“你或許不知道我在外的名聲有多混球,所謂否極泰來,你對我的影響注定隻有好而無壞,我們倆的事我會想辦法搞定家裡和你哥,我唯一的擔心,就是怕你選擇後退,選擇放棄,畢竟這條路,真的不好走,真的,很難走。”

“唔,”姚佩雲抓住一個關鍵句,微微偏過頭來問:“你怎麼知道不好走?”

謝岍覺得自己今天是被色迷心竅色令智昏了,碰著姚佩雲就開始心不在焉,聲音含混而微沉說:“我有個朋友也是在軍裡,她和她那位,怎麼說呢……直叫人忍不住惜歎,真是愛意隨風起,風止意難平。”

愛意隨風起,風止意難平。大概真的是深有感觸吧,讓可謂胸無點墨的謝大老粗說出這樣傷感的話。姚佩雲向後靠進那方寬厚溫暖的懷抱,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謝岍說的都是清醒而冷靜的大實話,這條路實在艱難困苦。

路難走是路的事,似乎又和謝岍沒有半點關係般,收拾洗漱罷回東裡屋睡覺,這家夥黏黏糊糊貼上來不撒手,圈著姚佩雲不停撒嬌:“你讓我親親嘛,親親又不會少塊肉。”

人小力單的姚佩雲被對方用半個身子的重量壓著,推搡也壓根不起作用,隻能把枕在枕頭上的頭努力往後仰,雖然這樣其實並不能實質上拉開她與謝岍幾乎鼻尖對鼻尖的距離,但心理安慰也算是有了,她說:“你今天怎麼了?感覺吃完飯就有些不一樣,似乎在急於求證什麼,你老實說,發生什麼事了?”

被謝岍半壓在炕上這麼一鬨騰,姚佩雲忽然發現了異常究竟出現在哪裡,就是吃完飯她把客人們送走再回來,謝岍這有點缺心眼的小可愛就變得略顯心事重重了。

“……”謝岍果然不再鬨騰,老老實實鑽回自己被子,說:“你哥給我捎來封寄送到大營的信,就是我那位從軍的同性朋友的回信。”

屋裡燈都滅了,今夜月明星稀,銀華在地上鋪出個窗戶形狀,屋中陳設都有了朦朧模樣,姚佩雲說:“她怎麼了?”

“也沒什麼,尋常書信往來而已,我月前去信時順嘴問了她一句,她隻是回答說,要找人還沒有線索罷了,是她的妻,當年為躲我那朋友,為躲世俗,躲了起來,約莫得有五六年時間了,後來我奉命來駐守望春的時候,我朋友找線索找到鴻蒙那邊,為方便尋找她乾脆打調請調去了大原東邊的鴻蒙軍。”

姚佩雲低低問:“可方便說說,這是個什麼事呢?”

謝岍頓了頓,整天寬心大肺的人露出幾分淡淡傷感:“這事說來,都是天意弄人。”

那位朋友姓鬱,七八歲上為十八部禿子屠村,父母拋下她帶著弟弟逃難去了,於是她扮做男兒死乞白賴入了祁東軍前身新野守備軍,後來轉入祁東軍,十九歲還是二十歲上戰前受人托孤娶了對方女兒,再後來幾年,她夫人發現她的秘密,她就乾脆自己向朝廷揭穿身份。

那時候那位朋友不過二十出頭,已靠軍功升做從四品武將,誠然一顆冉冉新星,大帥非常看好她,前途一片光明,這事揭出來後朝廷嘩然沸騰。

大臣們極力主張以欺君之罪將鬱六斬首示眾以正國法,謝岍覺得朝臣之所以反應劇烈,無非隻是之前巴結鬱六而未被理睬的人覺得被鬱六是個女人的事下了麵子,要報複,朝廷是男人的朝廷,政治與天下是男人的主場,他們不允許有女人站出來與他們分庭抗禮平分秋色,於是搬出天道倫理的大山來壓人。

柴皇帝有意保鬱六,便奪去她所有官職把人貶回與謝岍同級,繼續做回謝岍的副將,而鬱六的夫人許是受不了周圍人的閒言碎語,又許是覺得被欺騙了,具體原因外人不得而知,反正她病了一場後選擇離開,這些年鬱六找她都快找瘋了,卻也怎麼都找不見。

幾年前放鬱六去鴻蒙,是謝岍實在不忍看她那孤魂如鬼的樣子,死不了,又活不成,鬱六命苦,自小被父母拋棄,長大後又遭愛人離棄,作為出生入死的同袍親友,謝岍是真心疼她,怕她扛不住,從此失了心。

旁人的選擇謝岍也不好過多點評,最後再一次說:“我怕有一天,我們倆會重蹈她倆的覆轍。”

那種苦苦尋找卻始終不得的痛苦和折磨,謝岍光是在旁看著就覺得夠了,她才不要親身經曆。

“不會的,”姚佩雲篤定說:“我不知道彆人如何想,我隻知道,我們倆既然決定在一起,那就關起門過我們倆自己日子,不理會旁人。這條路上,你不退,我不退。但是你若離,我便棄,毫不猶豫。”

剛鑽回自己被子的謝岍不知哪根筋搭錯又熱熱乎乎粘上來,以一邊倒的優勢輕鬆製服姚佩雲微不足道的反抗,貼得近了,她聞見對方身上淡淡的奶茶味道,心裡住的猿猴大馬即刻跑出閘撒起歡來,她微微用力壓著姚佩雲,哼哼說:“讓我親一親唄,就親一親。”

“彆玩鬨了謝重佛,”姚佩雲為晚上的聚餐忙碌整日,此刻躺下來才覺得渾身疲憊,心裡又裝著事,不想和傻道士玩鬨,推推身上人說:“今天特彆累,真的。”

誰知道平日裡非常乖巧聽話的謝岍今天不知道犯什麼軸,壓著姚佩雲硬是不起身,甚至用膝蓋頂開了姚佩雲並在一起的兩腿,她在月色下用那雙百發百中的銳利眼睛細細描繪心悅之人的眉眼口鼻,說話的熱氣全打在姚佩雲側臉,低聲蠱惑又可憐巴巴:“給不給親嘛,我保證真的隻是親親,真的……”

都說到這個分上了,姚佩雲還能怎麼辦?受不了這憨貨撒嬌,那就隻能繳械投降唄:“好好好親親親,你唔……”

話音沒落她就被堵住了剩下的話頭,謝岍此番,銳意進取,有些不同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