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落戶的事容易得有些讓人懷……(2 / 2)

告重佛 常文鐘 6183 字 9個月前

“將軍冤枉,將軍容稟,”姚佩雲仰起臉看過來,嘴角微翹分明含笑模樣,一隻手搭上謝岍手腕,眼底染著盈盈真摯:“正巧文牒過期,被拎進去牢獄一趟也好,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嘛,我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來搞定文牒的事。”

“簡直胡鬨,你知不知道望春大獄是什麼地方?你知不知道與你同關的那間牢房,裡麵就混著細鬼?”那股子機靈勁不知道被扔到哪處深溝溝裡的謝營長,此刻深感自己的聰明才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太陽穴突突地跳,說話語氣不由重起來。

昨夜裡謝岍才帶姚佩雲離開,張青陽就從姚佩雲待過的那間牢房查出後河街那十來個細鬼的接應者,最讓謝岍感到後怕的是那接應者在被揪出來後,直接用簪頭發的木簪殺了身邊一個女犯,最後她被府衙兵當場砍殺,律法規定如此,遇反抗就地殺。

這般事情謝岍再氣也不願說給姚佩雲聽,又控製不住把這氣往姚佩雲身上轉移,真是,真的是,從軍這麼些年真沒遇見過這種情況,要換作姚佩雲是她營中手下,早讓她踹出去打個半死不活了。

可偏偏這是姚佩雲!

傻道士發起火來樣子真挺嚇人的,姚佩雲心裡發虛時手上就不受控製地摳摳掰掰,她摳著謝岍手腕外側那塊微微突出的勁瘦骨節,不敢再與發火動怒的人目光接觸,“我知道錯了,對不起嘛,下回我一定和你商量,怎麼樣?”

“還下回?”謝岍覺得腦瓜子嗡嗡響:“那怎麼著,下回再去大柳獄免費逛一圈?”

姚佩雲蔫兒蔫兒低下頭去,喉嚨裡咕嚕說:“我真的知道錯了,謝岍,我沒想到會驚動你,我以為會是哥哥去撈我,我,我沒想到……”

沒想到那盤問自己的府衙兵在收了她的錢財賄賂後,仍舊拖拖拉拉不肯及時通知她家屬來接人,在她的計劃裡,等謝岍下差到家時,她也就被哥哥接回家了。

到時候她就可以用開玩笑的語氣給謝岍描述她去大獄走一圈的經曆,然後撒個嬌求個安慰就過去了,哥哥會在此事之後重新考慮她的處境,頗大可能是選擇幫她跑到期文牒更換隨軍的事,而不再是像之前那樣打定主意把她嫁來望春。

哥哥不想給她辦理隨軍文牒,她知道原因,隨軍者隨著軍營換防而遷居,甚至可能會去那些條件極其惡劣的地方生活,日子過的不安穩,隨軍家屬在望春也不是太安全,哥哥曾給她說過那些令人心痛的軍屬被細鬼報複的事。

原本她也是同意哥哥想法的,直到她不久前遇見謝岍,遇見了這個讓她對未來人生的態度不再是怎樣都無所謂的謝岍。

抵著自己脖子的力道也不知何時鬆懈的,姚佩雲踮起腳用雙臂去環謝岍脖子的動作做的非常容易,她把自己掛在謝岍身上,近乎耳語說:“你我以後之事,我會一一和你商量,真的。”

謝岍鼻子裡哼氣,心說,撒嬌啊,你以為撒嬌就管用麼?老子生著氣呢!

“謝岍……”姚佩雲的臉又往營長脖頸裡埋了埋。

算了,態度誠懇,言語真切,不知者無罪,謝岍為表自己心胸寬廣,一點頭準備說這回暫且放過你,隻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懷裡人說:“但是你也得答應我,以後不能再像昨天那樣以身犯險了。”

與細鬼對麵談判,一不穿甲二不帶武器,是賭自己命硬還是賭細鬼運背?!

慈悲,方才還張牙舞爪得理不饒人的人立馬蔫兒了,含含糊糊說:“那個,就,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姚佩雲發現自己在微妙的氣氛中微妙地拿捏住了境況轉換的秘訣。

不出所料謝岍開始打馬虎眼耍賴皮,抱著掛在身上的人進裡屋,哼哼說:“知道出現場要穿甲。昨天純屬是事發突然沒來得及,哎你知道我們昨天為啥能那麼快就趕到現場麼?”

姚佩雲被抱著放到炕上坐,配合地問:“為什麼?”

謝岍兩手叉腰直直腰背,走過去把飯桌上的碗筷碟盤往木桶裡放,說:“當然是因為我們本來就在圍剿他們啊,張府公他們布置抓捕,請大柳營從旁協助,我和你哥僅僅是恰巧去找張青陽有事,嘿,誰知道張青陽手下那幫府兵缺項帶拐彎,埋伏個袋子竟然連口都紮不住,愣是讓那嗚嗚泱泱十來個人跑進鬨市,新鮮,還占據客棧劫持人質,也就張青陽是他們老大,要換作是我,非給那幾個沒守住口子的孫子大耳刮子抽死不可……”

“得了,你先坐會兒,”謝岍收拾乾淨飯桌,提起裝滿臟碗碟的木桶說:“我去洗洗碗再給你提熱水過來洗漱,先彆睡哈。”

怒氣火氣來快去也快的謝岍半夾著尾巴灰溜溜跑走,生怕慢一步就會被姚佩雲揪著說安全的事。外頭有多冷屋裡就有多暖和,姚佩雲被熱氣撲得頭懵懵精神不濟,會有這種感覺或許也是因為發燒還沒好利索。

她拍拍額頭拽來棉被躺下歇息,腦子裡有些亂,心緒也難以平靜,邁出這樣一步是對是錯呢,她無法確定以後會否為今日之決定後悔,她是想和謝岍慢慢處慢慢喜歡來的,可她已是快三十歲的年紀,父母雙亡,孑然一身,謝岍的出現,可以說徹底改變了她對未來的看法,她想抓住謝岍,她不想錯過,也怕錯過。

來望春安頓下來後的第一件事,她用帶來的積蓄開了家小粥餅鋪,城裡往來商隊多,翻桌情況可觀,哥哥勸她找個夥計幫忙,她寧肯自己起早貪黑,忙得頭昏,因為她不敢停下來不敢閒下來。

隻要稍微一停下來,她就會變得情緒低落,她最受不了的事情,就是每天結束忙碌後回到住處,坐在炕上對著幾麵光禿禿的牆壁發呆,在哥哥托她幫忙照顧受傷同袍之前,她甚至沒有在住處做過飯,之前一日三餐她都是用粥餅鋪賣剩下的食物充饑。

哥哥給她說想托媒人給她說婆家,她一口答應,她想,她會和一個老實本分的男人組成新家庭,鑒於她快三十歲的年紀,新家裡或許還會有幾個小豆丁喊她做後娘,她會真心對待小豆丁,也會真心對待丈夫,直至變成彼此的親人。

她會過上平淡如水的日子,像爹和娘那樣安安靜靜生活著,她想,如果能實現,那就將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幸運了。

可是她遇見了謝岍。

看似咋咋呼呼實則耐心且細膩的謝岍,紅著臉對她說“其實我見你第一麵就覺得你挺可愛”的謝岍,眉目帶鉤看起來不是善茬實際上憨愣愣傻乎乎的謝岍,每月收入可觀卻就隻幾身道袍替來換去不時念叨聲慈悲的謝岍,像束五彩斑斕的光,帶著太陽般的熱烈,破開縈繞在她周身的灰蒙迷霧,強勢地將她的世界照亮。

她真的,比自己以為的更喜歡謝岍……

等謝岍打了熱水再回來時,姚佩雲已經蜷在炕上睡著了,那麼,還要叫醒她洗漱麼?

信奉從軍者諸事方便為上必要時可以十天二十天不沐浴的謝營長,她今天不知道哪根筋搭錯犯軸病,就執著地非要把人拽起來洗漱。

彼時姚佩雲正睡得迷糊,賴在暖被窩裡哼哼著起不來,被謝岍像擺置玩偶一樣抱起來坐到炕邊洗手洗臉淨牙洗腳,從頭到尾她連眼睛都沒能睜開。

等謝岍碎碎叨叨裡裡外外把要做的事都做完,屋裡油燈滅掉,人也暖烘烘在身邊躺下來了,姚佩雲勉強支撐著的意識輕輕一晃,人就徹底陷進了黑沉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