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三日後,雪霽天明。 冬日清淡的……(2 / 2)

雖然或許隻是多慮而已,可心底仍不由得一點點涼下去。

似乎感知到他的情緒,身邊的青岩忽然冷笑了聲:“咱們的主上恐怕把麵子看得比裡子要重得多啊!”

然而,無論是不是為了麵子,不得不說這位新的女王待人極為謙和有禮,才乾上也……

典禮結束,回到掌客殿後,吳溥微笑著送走前來侍奉的芳國女官,自己揀了客廳裡窗邊最舒適的椅子坐下,讓僵直的後背一寸寸與罩了柔軟細密兔毛套子的椅背貼合,慢慢仰起頭,眼睛也半眯起來。

這是自家主上思考之時慣用的姿勢,不知不覺竟也學了來。

“吳溥大人……”隨行的下級官吏低聲喚了句。

“沒事,”吳溥淡淡笑了笑,“我在想芳國的女王,至少從今日的典禮看起來,是個頗有手段的女人呐,自尊很高,心思也細得很。”

隻不過……

吳溥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仿佛要揮去某種不應該存在的念頭。

不知為何,在見到芳國新王的樣子時,竟然有一絲失望。

他自嘲笑了聲,為什麼呢,總不能盼著每個國家的王都和自家主上一樣。然而,很快的,難以言說的陰霾又漸漸籠上心頭。

有的時候,隻需要一眼就可以看出剛剛登上玉座的那個人是否真的有成為明君的資質。毫無疑問的,新的峰王的確有這種潛質,但是,卻仿佛還是缺了什麼……

“大人?”

一直等在旁邊的下級官吏微微皺了皺眉,在吳溥再次陷入沉思之前捧上了手中的籠子:“今天一早,您去參加峰王即位大典時,主上遣了青鸞過來。”

銀色細絲編成的籠中,青羽紅喙的小鳥似乎聽懂了一般抖了抖羽毛,在貫穿籠子的竹木橫梁上跳了幾下。

“哦?”吳溥猛地睜開眼睛,神色間細微的疲憊也一掃而空。

喂了餌食之後,青色的小鳥再次理了理羽毛,口吐人言,是略顯低沉的清冷男聲。

“想必此時芳國的典禮已經結束,我與塙麒雖不能親去,卻很在意那邊的情況。”

略微頓了頓,仿佛空出思考的時間,隨後語氣略微改變了些,冷淡中帶著點諷刺:“不過,倒也不是在意什麼故人之情,你也不必多愁善感。隻是半年前,我與景王、宗王、氾王一同商議過通商之事,本想借此機會也與芳國互通國內物產之有無,可惜當時芳國一片混亂,隻得作罷。因此,這回你多留心些,看看峰王是怎樣的人,日後若真商議起事情來,也算知己知彼。隻是……”

輕輕笑了笑之後,又繼續說:“聽說新的峰王是難得的美人,我倒是有些後悔派你去參加典禮,隻盼望你可不要耽於欣賞美色而忘了正事才好。”

“咳!”

吳溥驀然覺得血氣上湧,臉也熱了起來。真不愧是性子刻薄得出了名的主上,多少年了也不忘拿這事來噎他。

橫了一旁忍笑的下屬一眼,吳溥訕訕將鳥籠遞還過去,示意他退下。

說起來,已是二十餘年前的舊事了。

當初右將軍重朔犯上,主上平叛之後也照例處置了為虎作倀之人。那時,他是天官府的小宰,雖未曾參與謀逆,可素來也與重朔一黨人多有來往。為了避禍,吳溥隻得裝作紈絝樣子,夜夜眠花宿柳,不惜給自己留下好色的汙名。

卻不曾想到,主上隻召集百官,詔令除重朔心腹黨羽外其他人一概不予追責。

“剝奪誰的仙籍,或者將誰送上刑場,對我來說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然而,我卻並不想做這種事。我曾經親眼見過絕望的父母易子而食……所以,比起追究那些陳年舊事,我更想做的是建立一個百姓不會為了生存而骨肉相殘的國家。”

那時,主上是如此說的。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第一次覺得,或許這位新王能給破敗的巧國帶來與過去不同的,全新的開始……

“對了!”

吳溥忽然覺得腦中有根細細的弦啪的一聲搭上了。

終於明白這位美豔威嚴的峰王為何讓人覺得難以信任了。

她似乎太想做到完美。

精致的妝容,華麗的衣飾,威嚴中不乏悲憫的氣質,優雅的姿態,甚至還有那道聽起來毫無瑕疵的初敕……

正因為一切都太完美,所以……

吳溥輕輕摩挲著下巴,嘴角勾起譏誚的弧度。

所以,隻像是曆代那些賢王的複製品,卻無法讓人看到屬於她自己的願望的信念。這樣人偶般的王,又如何能讓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