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一個沒有名字和影子的女人(1 / 2)

我出生在北方的一個偏遠的小城裡,北方的冬天很長,我不喜歡冬天,因為太冷了,我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出門,把手從兜裡伸出來不到兩分鐘,手指就凍僵了,連彎曲都費勁。

我喜歡春天。

北方的春天很美,開春的時候,雖然也冷,風也呼呼的往衣服裡灌,但是和深冬比起來要好的太多了,樹枝上冒出點點綠色的新芽,房梁上的冰碴子往下滴水,地上全都化的稀溜溜的,最主要的是,春天到了,我就開學了。

我喜歡上學。

學校裡有我最好的朋友,她很漂亮,就是不愛笑,那時候我倆最愛做的事就是在學校門口的文具店買五顏六色的彩筆和自動鉛,文具店有個小書架,上麵有很多雜誌和小說,一本雜誌五塊錢,一個月出一本,我們買不起,就窩在文具店的角落裡看完再走,老板人很好,從來都不趕我們。

我愛上學,不僅因為我最好的朋友,還因為他。

他坐在我前麵的前麵,在我斜前方,我一抬頭就能看見他,有時候他扭頭衝著他的同桌笑,露出一顆虎牙,他的側臉就在我的麵前,我甚至看的清他臉上的絨毛。

學生時期的時候,誰都有個喜歡的人吧,我喜歡的那個人就是他。

初中畢業以後,我沒再上過學,我隻有小學畢業證和初中畢業證,我也再沒見過他。不對,嚴謹地說,我在電視上見過他一次,他拿著話筒在鏡頭前侃侃而談,遙遠的就像天上的星星。

我爸說,女孩子不用念那麼多書,因為沒用,他讓我在家裡幫著種地,做家務。

妹妹出生之後,我爸一開始讓我去城裡打零工賺錢,我不到十八歲,又什麼都不會,沒有地方願意要我,我輾轉在不同的飯店之間,端盤子、刷碗,什麼都乾,每天呆在剩飯剩菜中間,我自己也變成了一灘泔水。

後來,我爸打電話叫我回家,他說妹妹出生了,讓我回家照顧媽媽和妹妹,我回家了,妹妹真小。

再後來,第二個妹妹和第三個妹妹都出生了,我也成年了。

我爸有一天把我叫過來,那時候我正背著二妹在灶台前攤麵餅,大妹抱著我的腿,哭著找我要奶吃,我笑著回答說,姐哪有奶。

我爸跟我說,我也長大了,該為這個家出點力了,我沒聽明白。

我爸又和我說,該嫁人了。

這下我聽明白了。

我答應了。

沒有什麼為不為什麼的,還由得了我嗎?從出生到現在,由得過我嗎?

我媽自從生了那麼多孩子之後身體就變得很不好,但是我爸還想再讓我媽生,我知道他是想要個弟弟,但是我媽生不出來,隨著我家女孩的增多,我爸看我媽的眼神逐漸由期待變為恨,我爸喝多了就愛打人,拿皮帶往死裡抽,我媽每次都哭著躲,也隻是哭著躲。所以我媽怕我爸,我也怕我爸。

待嫁前的那幾晚,我媽待在我屋裡成宿成宿地哭,妹妹也不管了,我媽的眼淚多的像村前那條小河裡的水。我心想,要是這些眼淚變成水,死莊稼都能讓她哭活了。

我媽說她對不起我,說她沒本事,她靠在我肩頭,把我的衣服都哭濕了,我站在窗前看天上的月亮,想起陽光照在他臉上時那層細小的絨毛。

我的丈夫住在城裡,我就跟著搬進城裡了,第一次見他時我就怕他,他比我大十多歲,臉上的皺紋很多,也很深,嫁給他之後我家就蓋新房了,那時候,我破天荒的看到我爸笑了。

剛結婚不到一個月,他就開始打我,用皮帶抽我,扒光了衣服抽,邊抽邊罵,質問我為什麼和路過的男人眉來眼去,為什麼和樓下小賣部的老板多說了一句話。

一開始,我還哭著躲,為自己辯解,後來我才明白,他就是想打我而已。

我從此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