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前的北禮堂裡,許湛正坐在觀眾席第一排的長桌上,兩條長腿蹬著一米遠的地麵,一邊低頭在手機上騷擾路瑾嚴一邊抬頭看舞台上的社內演員們輪流試鏡。
被內定男主演的他不用參與這場角逐,他新社員的身份又不適合指導同年級的人,於是就成了全場最閒的觀眾席掛名評委。
他托腮盯著遲遲沒有回音的聊天界麵,思索著手機另一端的人可能已經離開了,前方舞台上傳來社長疲憊的聲音:“你們再回去熟悉一下台詞,剩下的明天再試吧。”
他又垂眸瞥一眼時間,時鐘在這片刻剛好轉到整點,又到了每天一度的晚間問候點了。
手指在鍵盤上草草按了兩個首字母就跳出了那個他已經發過八百遍的詞語,他點擊發送,然後按熄屏幕扔進口袋裡,掛上燦爛的笑容走到空蕩蕩的台上去找忙活著收拾布景的江瀾:“社長,這個比較重,我來搬吧。”
江瀾嗔了他一眼:“少來,你也是omega,我看著也沒比你細皮嫩肉多少。”
許湛笑著聳聳肩,沒有繼續強求,轉而抱起一旁堆積的零碎道具:“這些都要搬回社裡對吧。”
“嗯,明天合唱隊要用這裡的場地,我們今晚得把東西全部移走。”江瀾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布景搬起來,晃晃悠悠又動作熟稔地開始下台階,“唉,每天都要這麼狼狽一次。”
許湛快步跟上去,默不作聲地伸出一隻手抬起了布景的另一端,江瀾感到手上驀地一輕,鬆快了不少,也就沒攔他:“謝了,改天單獨請你喝奶茶。”
“那我要楊枝甘露。”許湛笑眯眯道。
兩人出了劇院後,江瀾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地,轉頭問他:“許湛,你國慶要回去嗎?”
許湛下意識想起那條沒有答複的消息,回應得模棱兩可:“……看吧。”
他那依靠觀察人類來培養戲感的社長敏銳地眯了眯眼:“看什麼?看路瑾嚴回不回家嗎?”
許湛在這方麵向來沒什麼好藏著掖著的,大方點頭承認了。
“那不用思量了,那家夥肯定不回家。”江瀾歎口氣,“我記得今年端午和勞動節時都有人拍到他在學校裡自習的照片,卷王卷生卷死都在卷。”
完事兒睨了許湛一眼:“你好愛他。”
許湛一手道具一手布景依舊走得飄飄悠悠腳底生風,語氣輕快明眸善睞:“是啊,愛慘了簡直。”
漫不經心的口吻配上這麼一句話,讓人分不清是開玩笑還是真心話。
“你到底鐘意他哪裡,隻是一張臉不至於這麼狂熱吧。”江瀾好奇完後眼尖地發現遠處路燈下有一個熟悉的娉婷身影,欣喜地招呼道,“龔雪!你在這乾嘛!”
龔雪隔著音樂聲聽見有人在喊她,摘了耳機後對聲音來源方向莞爾一笑:“我剛從輔導員辦公室回……”
然後她就看到了朋友身邊的許湛,表情一僵。
許湛顯然沒什麼作為一個情敵的自覺,笑意燦爛地和她點頭示意。
“你們這東西也太多了,我幫你搬點吧。”
龔雪一邊說一邊伸手從許湛懷裡拿過幾樣道具,然而眼神卻一直避開和他接觸,隻跟一旁的江瀾講話:“你戲排得怎麼樣了?”
江瀾歎口氣:“就那樣,我還想求你來客串一個角色呢,那幾個學弟學妹之前都沒接觸過表演,平均講一段台詞要磕巴三次,太難帶了。”
“可以呀,你們戲是十月底時出演吧,我應該有時間。”龔雪笑笑,轉而又想起自己要去客串的話就得和許湛同台,臉又垮了。
她可不想自己的妝造和演技被情敵比下去。
“我們剛剛聊到哪裡來著?”江瀾隨口問道。
許湛自然而然地回應道:“你剛問我到底鐘意路瑾嚴哪裡。”
江瀾嘴角一抽,想起身邊兩人的關係,有點尷尬。
“說說唄,我也想知道。”龔雪打破了沉默。
許湛沒有即刻吱聲,他在無數的記憶碎片裡四處漫遊,挑挑揀揀出來幾個不算特彆、但他又一直忘不掉的場景片段。
還在讀小學的時候,靠近家的校門口有一條不算寬的河流,河上架著木橋,看上去質量不太好,踩起來嘎吱作響。
許湛提早了兩年被送去讀書,他那會兒放在全校都是最矮的一個小豆丁,總是站在橋頭不敢動,因為他耳邊的木板晃動聲比彆人聽到的更響更劇烈,也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