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出去。”
“你明明知道我不會聽。”許湛坐回椅子上,順手把床頭櫃上路瑾嚴不要吃又迅速開始氧化的切塊蘋果都倒進垃圾桶裡,“比起這個,上一次我們像這樣單獨相處是什麼時候來著?”
這人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
路瑾嚴剛打完石膏動彈不得,他才睡醒沒多久,整個人毫無困意,自己從小到大又沒有所謂消磨時間的概念,隻覺得這種難得的無所事事於他而言像在上刑。
他甚至有閒心皺眉瞥一眼許湛的動作,說:“會招蟲。”
聽起來倒像句同居人間熟稔的囑咐。
都是眼下不得不共處一室導致的。
許湛聞言笑笑,知道他現在無事可做,隻能被迫坐在病床上品味來自時間流逝的折磨:“我們聊會兒?”
床邊的那位橫豎是趕不走的,四下無人的環境讓兩個人都卸掉了平日裡各自的偽裝,病房裡私密幽靜的環境除了適合兩相無事地休憩之外,還很能激發其中一位翻舊賬說真話的情緒。
“聊什麼?”路瑾嚴冷笑一聲,語調不自覺地捎上了些許刻薄,導致聽感上甚至有點像冷嘲熱諷。
“聊你怎麼在彆人麵前演戲?”
“聊你怎麼一步步跟蹤我到這裡?”
“聊你怎麼不擇手段也要達到目的?”
隻有在麵對彼此時,有些潛滋暗長又被壓抑著的種子才得以順藤攀枝,然後掙紮著撕開一道口子瘋長起來。
但路瑾嚴那顆種子所埋藏的情緒,跟許湛的卻有很大出入。
特需病房沒有其他人進出,門從一開始就緊關著,幽閉的環境和唯一鮮活的眼前人都與遙遠記憶中的某段相呼應,原本存在於陰暗角落中努力想要忽略的東西頃刻間被喚醒,路瑾嚴感到抑製不住的焦躁,以至於他在下一句時脫口而出:
“聊你怎麼鎖上那扇櫃子的門?”
病房門突然被從外打開,一位護工打扮模樣的人探出臉,詢問道:“是許先生剛剛叫的服務吧,請問有什麼事呢?”
許湛指了指腳下放了蘋果塊的垃圾桶:“幫忙把垃圾收走,謝謝。”
“好的。”
……
“你剛剛為什麼沒來?”
“今天值日,要倒垃圾。”
“那前天呢?”
“下周一升旗儀式我要作演講,老師叫我去辦公室拿講稿。”
“上周日?”
“補課。”
“一周前的這一天?”
“……”
許湛穿著他們中學的夏季校服,少年清朗的氣質和稚氣未脫的臉很好地遮掩住了尚在發芽的病態,彼時正靠在樹下靜靜地盯著他。
“為什麼不來?”
路瑾嚴深吸了一口氣,把“你到底想聽什麼”咽下去,改成簡單的兩個字:“累了。”
他還想補一句每天都見一次沒有必要,臨近高考大家都很忙,你應該有自己的事做,然後下一刻這些話就都被對方的唇給堵了回去。
歎氣聲回退進沉默之地,他縱容地回吻。
……雖然每天三次打底的索吻也沒有必要。
要不是還沒分化,他一度懷疑自己的戀人患有信息素饑渴症。
他的肺活量比不過對方,一吻結束,他推開那人的胸口輕聲喘氣,對方擰開一瓶礦泉水,仰頭喝時通過瓶內湧動的透明水流欣賞心上人不自覺低垂著的幽長眼睫。
“你每次不來,我都一直等到半夜。”許湛放輕聲音跟他裝委屈,被暑氣蒸騰過的眼睛濕漉漉地看著他,“看不見你,我在家也睡不著。”
路瑾嚴心知自己打過通知他不用等的電話,但每次都被那人手動掛斷。
以退為進再撒嬌,他最擅長這個。
但他還是在守住自己的底線和繼續慣著之間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選擇了一個折中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