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以言伴著他們一家子用著午膳,薑氏時不時地給她配菜,她也時不時地用餘光去看旁的雲鶴。
突然來了一人闖進院子裡。
定睛一看,竟是二舅。
隻見雲密還沒換下朱色朝服,就這樣大步闖了進來,邊走邊喊道:“哥哥,今早朝會上官家動了大怒。”
進來後才發現自己大哥這個時辰才在吃飯,他略微向嫂子拱了拱手,見蘇以言也在,稍稍震驚,還朝向大哥焦急道,“夏卿當即在朝堂上脫了帽。”
“什麼?”雲鞏丟下筷子,站起身來,一陣暈眩,扶住桌子才繼續道,“細細說來,到底發生了何事?”
王家與雲家乃世交。
夏卿——兵部尚書,王至王賢之,和雲家老相公一樣快到致仕之年,師出同門,在滿朝文武中交情最為深厚。
此人如其名一般,乃先帝所諭——偉玆賢才,為棟為梁。可惜,為人過於剛正耿直,不懂變通,不適合做直臣。這些年來,一張不饒人的嘴不知暗地裡得罪了多少蛇虺小人。
雲密氣喘籲籲,頭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水,雲鶴趕忙起身倒了一旁的溫茶遞於他。
他咕咚咕咚幾口水喝下肚,才砰的一聲將杯子放於桌上,也沒顧及正在埋頭吃飯的外甥女和正在溫聲細語對蘇以言講話的嫂嫂,皺著眉頭道,“哥哥放心,夏卿不是向上請罪,是以職向天家請命要求徹查。”
雲鶴聽聞叔父所言,未待父親出口,輕放下筷子,星目半闔,出了聲,“可是徹查兵糧一事?”
“我還未講出口,鶴兒你怎麼知道的?”
“今日路經燕尾巷,聽街口小童們傳的。”
“朝陽鳳鳴,夤夜蝮嘶,玉堂金馬,社鼠城狐,興耶,亡耶?
虺蜮蠱蝠,黑漆皮燈,政以賄成,下陵上替,亡也,亡也。”
“何家小童,竟敢唱出這大逆不道之謠,可阻了?”雲鞏聽得臉色一白,慌忙問道。
“父親放心,孩兒已叮囑過。”
“可問清楚是從何處傳來的?”
雲鶴搖頭,“孩兒已細細詢問,但小童們皆不知,隻道是旁小兒新得遊戲童謠,已傳唱許久。”
雲密將雲鶴所言在腦子裡轉了半天,忍不住不耐道,“可這童謠和兵糧有何聯係?”
"還有十句不便口述,待移步書房,孩兒用紙筆道來,"雲鶴起身,跟在其二人身後踏出了廳門。
進書房裡,拿上了旁紙筆,他揮揮灑灑,在紙上書了——
陰陽兩向斥,四季不成序,羊馬多死,糧餉不繼,天書已降,石刻所雲:袞袞諸公,大逆無道,天命亡國,天意滅君。
若說剛才二十二言隻是影射之論,這後麵十句實乃滅倫悖理之言。
“也是小童唱的?”
“不然,小童言:後麵十句旁小兒說了說一哥哥教予他後,讓他平日裡,隻唱前十二,若見著一個未及冠郎君,且其會來告誡他不許再唱此謠時,便將最後這句告訴那人,”雲鶴頓了頓,思忖一刹,“那夜歸家,遠見一驛馬。”
雲密這才返過神來,細細品味了此二十二言,他想到了二十二年,背脊發涼,腳軟如絮,何人竟算計如此,引雲家知此滅族歌謠。
雲鞏自也是心神震顫,愁容滿麵,凝視著紙上十言,陷進深深思索中。
若雲鶴於難民起事當夜便遇驛使,當日驛使所送,定非捷報,已過日,官家大怒,夏卿脫帽請察,可是有人攔了這邊關噩耗,竟連夏卿都沒有收到消息。
若真如此,唯一紕漏之處,便在這夏卿沒發插手的兵糧調配問題上。
“昨日官家可臨朝?”
“昨日官家未坐明堂,今日,我才打聽到,前夜官家急召了蕭相進宮。”
“可打聽到,是何緣由?”
雲密搖頭,瞪大雙眼惡狠狠道,“哥哥,你這兩日是沒上朝,朝堂上那些人都差沒把根紮在蕭家了,一個個的,朝著我嗤鼻,把你弟弟我氣得吹胡子瞪眼。”
“二叔,不知朝局上可有人出言阻攔王世翁徹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