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陳設不多，極為簡潔，陽光自鏤花門扇中篩進，於地上留下光影。

他將書籍從頭看至尾，上麵所畫符籙皆有相似之處，右上角幾本皆是星象書籍。

腿腳微麻，他起身於屋中走動，不時敲敲這兒，摸摸那兒，隻當看個新奇。

打開門正打算透透風，隻見左右兩側各守著一小童。

兩小童似有些詫異，兩人拱手，“老爺。”

謝常泊壓住心頭狂跳，輕嗯一聲。

兩小童未得到其餘吩咐也不敢多問。

眼前長者負手而立，兩小童見其目光環視庭院，視線最終落於槐樹間鳥雀上，一小童大膽道：“可是鳥雀聲吵著老爺，不若我們將其驅走？”

“不必。”他出聲，“給我端盆水來。”

“是。”

未過多久，小童端著一盆清水進來，躬身道：“老爺若還有吩咐儘管傳喚小奴。”

他點點頭，待人走後，立刻探頭盆中。

水中麵容有些眼熟。

他回想片刻，終於想起這人是誰。

有一回他被嗡嗡聲吵醒，醒來看到床下坐著數名老者，其中一側便是這人。

那些聲音像是寺院和尚念經，他感覺像是被什麼東西纏裹住，如同麵上加蓋一層又一層濕布，幾乎令人窒息。

就在他力氣儘脫時，那小孩，真正的謝常泊突然出現，讓他捂住雙耳，不要聽，也不要怕。

沒錯這人正是那日念經之人。

不知道怎麼會附身此人，現在他很想去看看王氏和謝常淮，不知道謝四老爺還有沒有對他們動手，但他又怕露出馬腳。

謝家人古古怪怪，他不敢冒險。

微微一歎，他躺於窗邊矮榻準備睡一覺，說不準醒來就能回到原來身體。

抬眼看到北麵牆上掛著孔老夫子圖像，忍不住走過去一拜，這個時空，也就這位他還熟悉些。

他撩起畫作細觀，結果不小心將畫作扯落。

誒？

牆上有一手印。

手印極高，需伸展臂膀才可夠到，他眯眯眸子，忍不住伸出手。

凹陷處有些鬆動，他伸手一按，一麵牆猛然豁開一條縫兒！

其中似乎有微光透出，他按捺不住好奇心，提起長衫拾級而下，一步一步，帶著小心翼翼。

不知踩在何處，隻聽哢一聲，旁邊有東西開合，緊接著便是嗖的一聲，飛出幾根長箭，他嚇得趕緊躲閃，避之不及，慘呼一聲。

他看著胸膛長箭，口中發出艱難喘息，原來被射穿是這個樣子，這痛叫他想起謝三老爺用剪刀將他刺穿那日。

意識越發模糊，有什麼從身體中流失，眼前一黑，他從台階處翻滾下去。

身後似有轟隆聲，頭頂還有東西墜落，殘存的意識於劇痛中散入無邊黑暗。

不知過去多久，耳側傳來捶擊聲，一下一下，好幾處同時發出聲響。

他睜眼便見自己仰麵躺著，那聲音來自外麵，似乎還有人交談，伸手摸摸身側，邊向上摸到頂蓋，他驟然明白發生何事！

惶恐之下拚命捶擊頂蓋，敲擊之聲停頓稍許，緊接著釘棺之聲越發密集。

無論他如何嘶喊，外麵之人都毫無心軟跡象，除卻加快動作，還有咒語不時傳來，棺木騰空，上麵有東西不斷灑落。

“我死過好些回，隻記得有一日他們將我釘於棺木中，任憑我怎麼喊，他們都不放我出去，後來我看到娘親和兄長被殺害，等我驚醒後又被裝入棺木中，如此往複，無一例外……”

外麵敲擊聲越發密集，呼吸越來越艱難，再這麼下去，他會被活活憋死在棺材中！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無人應答，隻有泥土灑落之聲。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他拚命敲擊棺材頂蓋，胸腔疼得要命，他急促喘息，意識開始渙散……

絕望，憤怒，恨意將他淹沒，為什麼要這麼對他，他做錯了什麼！

“放我出去！”他怒喊一聲，猛地驚醒坐起，身子抑製不住痙攣戰栗，最後大哭出來。

緊接著他被裹進一個柔軟的懷抱裡，背後是女人一下一下的輕拍，她口中發出輕哄，“不怕不怕，娘在這兒娘在這兒呢，委屈我兒了。”

緩了許久，他才從那絕望情緒中走出。

環視屋內，他還在熟悉的地方，還好，隻是夢……

“娘在這兒呢，不怕，不怕……”

他停止抽噎，抹把眼淚，抬頭看向女人，抹去她麵上淚水。

王氏捉住眼前小手，親吻一下，“娘的乖乖兒，還疼不？”

謝常泊有些羞慚，搖搖頭。

王氏伸手想去觸撫他後腦勺，又怕弄疼他，看著他頭上的素紗，眼中露出恨意，“那個挨千刀的，老天若是睜眼，便叫他萬箭穿心。”

萬箭穿心，謝常泊忍不住捂著心口，又慘死一回，太他丫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