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將養,應還有轉機。”二老爺道。
三老爺聞言,身上力氣頓時散儘,氣道:“都是那賤人!”
他一動傷處便痛得他眼前發黑。
二老爺斥道,“你若不顧惜身子,便隨意折騰罷。”
三老爺有氣無力道:“二哥,那賤人將醉紅樓的……”
二老爺目光駭人他頓時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將小輩們驅走,同二老爺說起那事。
他於娘兒巷養一外室,那外室本是他自醉紅樓中所得,卻不料那小賤人將他近日從醉紅樓得來的分紅盜走了。
若僅僅是銀錢還不至於此,關鍵是那盒中還有他與晉王來往信件。
此事若是捅到陛下那兒,他官位難保不說,隻怕還會連累常澤。
他立時將事情道明。
二老爺也知道其中利害,“那女人來曆你可知曉,會不會是一出美人計,專門針對你或者針對謝家而來?”
“我也怕有人故意設計。”
二老爺眼神晦暗,“若是連累常澤,你便自裁。”
三老爺臉上血色儘失,唇瓣顫抖,“我是常澤親叔父……”
“那他親爹呢?”
三老爺駭得再次昏死過去。
二老爺冷哼一聲,一甩袖子離去。
傍晚,四老爺聽聞老三傷及要害,心底冷笑,命人繼續去娘兒巷監視。
城外莊子中。
謝常淮將謝常泊拽於背上,指指前麵潺潺流水,“裡麵有小魚,常泊,咱們去抓魚。”
謝常泊口中發出小小歎息,謝常淮年紀一點點人卻執拗無比。
王氏吩咐他牽緊弟弟,他便整日看著他,教他認字認野菜認花鳥,像教一個懵懂頑童。
其實這小孩脾氣不錯,換成是他,早便不耐煩了,得虧這小孩脾性好。
王氏對他也格外溺愛,要麼將他團在懷裡,要麼將他放在床上不許他隨意走動。
起初幾日,實是乏味,要不是腦袋上傷口未好,他早就在莊子上野去。
不過這身體實在虛弱,走不了幾步便氣喘籲籲,不僅如此,還總是犯困。
謝常淮將他放在地上,抄起一邊木棍,拿出一柄雕花小刀,將其一端削尖,卷起褲腿,淌進水中,高舉木棒隨時準備。
他目光炯炯,眼神專注,隻見他猛地朝水中一插,口中發出“嘿”一聲,顧不得麵上被濺水漬,他舉起木棍給謝常泊看,“小九!瞅瞅!”
“吙!”謝常泊發出驚訝和讚許聲,“可以啊你小子。”
“小子是你能叫你的?”他彎腰朝他潑一把溪水。
謝常泊被濺一身,趕緊躲開。
謝常淮更來勁兒了,陽光下,他咧著嘴,露出一口白牙,眼睛盛滿碎光,燦然明亮。
他心頭一震,這小孩像他老弟,既陽光也有點傻勁兒。
想到那個夢,他不由皺眉。
在他逃出黑暗前,那小孩曾握住他手腕讓他看,當時心口一痛,便見熊熊火光。
樓宇燒成一條火龍,他看到一年輕人砍殺著地上匍匐逃走的人,慘叫聲、哭聲一片,他滿臉滿手都是鮮血,笑容冷酷又獰厲。
幾支長箭射來,正中他背心!
他痛叫一聲,喉間發出嗬嗬聲,身子一搖,半跪於地,口中湧出鮮血。
謝常泊告訴他,要記住這麵孔,那是他兄長謝常淮……
謝常淮又抓了幾條小魚和十幾隻蝦,意猶未儘,跑到更遠處。
仆人揚聲勸道:“公子,夠哩,上岸罷,水涼。”
“這有什麼。”謝常淮不以為意,到底聽話乖乖上岸,晾了晾腳,穿上鞋。
仆人給他放下褲腿,建議道:“咱莊子上種了許多果樹,這個時節,李子、頻婆、葡萄、桃子結滿,不如去采些來。”
謝常淮立刻來了興致,“先將這東西送去廚房,今兒讓娘嘗嘗咱們抓的魚。”
仆人誇道:“公子孝順。”
謝常淮喜滋滋衝到院裡,人未到聲先至,“娘,娘!我和小九兒抓到魚蝦哩。”
王氏聞言掀開珠簾出來,細眉緊蹙,“你帶常泊去河邊?”
“小河,不寬不深,有仆人呢。”
“再帶你弟弟去那危險處我抽你。”
謝常淮努嘴,臉上不開心。
王氏緩緩神色,“既抓了魚蝦,今晚便做成菜,我瞧瞧你們抓的魚大不大。”
王氏往魚簍裡瞧了一眼,見那魚兒小小一點,口中卻讚道:“唷,這魚沒點能耐可不好抓,莫不是有仆人助你?”
“當然不是,不信,不信你問小九!”
謝常泊連連點頭,王氏掩嘴笑,用帕子給兩小兒擦擦汗,“那你倒說說,怎麼抓著的?”
謝常淮立刻將整個過程詳細道來。
王氏眼中這回便是真心讚歎了,“我兒竟有這本事,莫不是家中要出個將軍來。”
謝常淮赧然,“我這微末技能,莊子上那些佃戶的小兒都會。”
“那也了不得。”
謝常淮心中歡喜,便帶了幾分在臉上,語氣帶了一絲試探,“娘,武師傅還能找一個來麽?”
王氏眼中有悵然,挑眉斜睨他,謝常淮打蛇上棍,搖搖她袖子,“娘,娘——”
“還需籌謀,謝家不出武將,強身健體則可,武官是不能做的。”
“便是不能做武官,有武藝傍身也是好的,都說常澤堂兄自小體弱,但他武藝……”
他偷偷瞧一眼母親不敢再說下。
王氏哼道,“武藝如何?莫要拿你堂兄說事,你堂兄乃家中全才,還需要他費那般氣力?”
“娘說的是。”謝常淮趕忙道,“我帶小九兒去摘果子給娘吃。”
“帶個鬥笠,莫要曬著。”
“好嘞。”謝常淮拉著謝常泊就跑,王氏在後麵喊道:“慢點兒,看著你弟弟!”
“知道呀娘!”
見二人離去,王氏微微歎氣,眼中有糾結矛盾。
謝常淮提著籃子,摘一個果子啃一口,挑著果子問謝常泊哪個好。
他於林間胡竄,說著說著,發現謝常泊沒了音兒,叼著果子扭頭一瞧,小九兒腦袋趴在仆人肩頭睡得正香,“這是瞌睡蟲上身不成?”
仆人小聲道:“小孩便是這樣。”
“是嗎?我四歲便開始讀書了,小九兒這般吃吃睡睡,娘也慣著他。”他眉毛一皺,頗有些憂愁,“如此,日後可如何是好?”
仆人掩去眼底笑意,認真道:“九公子這回遭了罪,夫人便有些心疼,莫說夫人,我瞧著公子對九公子也極疼愛,這般手足情深,委實難得。”
謝常淮嘴角一勾,“那是。”
見他開懷,仆人垂眸一笑。
謝府。
謝常澤正看密信,上麵寫著王氏母子這幾日在莊子上日常,其中著重記了謝常泊行狀。
根據這些文字,看不出其任何異樣,一切行跡皆如孩童一般。
摘花拔草看蛐蛐,啃果子鬥嘴貪睡,就是一正常孩童。
謝常澤勾唇,對他越發好奇,他竟看不清他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