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就這麼走了,道路延展,沒入群山,兩人漸行漸遠,身影一同消失在遠方。殘陽如血,潑灑於大片天空,時光照在樹林之上,染上些許橙色。
王氏不住揮手,眼淚簌簌落下,直到那頭空了,她背過身子捂著帕子痛哭出聲,謝常泊抱住她腿,試圖給她一些安慰。
一直到暮色籠罩大地,斜陽沒入地平線,天色漸黑,王氏才帶著謝常泊往回走。
離開時她不住掀起簾子,總覺得背後有人喚他,大兒好像又折返回來。
回去時謝銳在正屋,飯菜已擺上。
聽聞王氏回來,林姨娘趕緊來迎接,掃了眼夫人麵色,見她似乎神情寡淡鬱鬱,不敢大聲說話,“夫人和小公子回來了。”
“嗯。”王氏打起精神,“吃食可備下了?”
“備下了備下了。”林姨娘殷勤道。
王氏走進屋裡,瞧見謝銳已經在用膳,他坐在那兒陰沉著麵色,見母子二人來,眯了眯眼睛,“今日你見了何人?”
“除了廣平侯府,我還能去哪兒。”王氏拉著謝常泊給他淨手,抹了把臉,帶他來到桌邊,招呼林姨娘,“坐下一起用膳。”
林姨娘趕忙道:“夫人和老爺用,妾身自己回屋裡吃。妾身先告退了。”
王氏見狀,隻微微點頭。
三人默默吃晚飯,謝銳視線落在謝常泊身上,“常泊已到蒙學之齡,你打算叫他同長淮一般去廣平侯府?”
“不用拐彎抹角,你想說什麼便說罷。”
謝銳咬牙,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他好歹也還是謝家子弟,常澤也提過叫他去謝氏學堂,他收拾收拾明日便去。”
王氏沒有立即說話,慢條斯理咽下一口菜,“常澤何時提過?”
“常澤不是說過,有什麼事可以找他。”謝四老爺不以為意。
“老爺自何處聽來這話?”
“常澤沒說過這些話?”謝四老爺反駁。
王氏給謝常泊添了一筷子菜,並不搭理謝四老爺。
夜間,紫鳶往謝常泊身上搭了一條毯子,謝常泊道:“你快去歇著罷。”
“等你睡下我再睡。”紫鳶稚氣道。
“不用,你快去睡覺,睡晚了長不高。”謝常泊擺擺手,對自己目前困在這五歲稚童身體中有些無奈。
“那你將白鶴叫來,他陪著我就成。”
“內院白鶴怎好跟著?白日裡來也就罷了。”紫鳶將人按在床上,不許他起身,囑咐道:“你可不許再任性,乖乖睡覺。”
謝常泊掙紮一下,竟未掙紮脫,無語,這小丫頭片子是不是天生力大,還是自己這身子太多弱小?
紫鳶在一邊給他打扇,他奪過扇子,“快去睡,要不然明日不準吃飯。”
紫鳶盯著將扇子扔到一邊之人,努努嘴,垂手去了屏風後麵。
不多會兒,雀屏進來,走到床邊看了眼謝常泊,見他雙眸緊閉,似已睡著,便去了屏風後,叫紫鳶也早些休息。
迷迷糊糊睡去,謝常泊忽感覺有人在喚他,恍惚之間感覺屋內燈光大亮,光線晃得他睡不安穩,忽覺有人走來遮住了光亮,那陰影投在他身上,他驀地驚醒。
隻見自己坐在輪椅上,林梁扭頭見人醒著,趕忙道:“夜深了,公子早些入睡罷。”
“嗯。”
林梁走來將輪椅推到床邊,謝常泊起身脫去外衣,林梁拱手,“屬下告退。”
謝常泊點點頭。
帳內點著一盞羊角燈,床寬大,帳子精美,屋內更是宏闊。
他悄悄下床,眼神掃過屋內各個角落,視線落於東稍間,東稍間擺著長幾,長幾上放著茶盞,香爐還有道術書籍,原來他這兒也有這種書。
謝家人真是癡迷於此。
手敲過所有門牆,包括牆壁畫作也一一掀起看了,然而不見任何暗室。
他回到長幾邊兒,拿起一本書翻了翻,除了符篆咒術星象還有八卦五行之書,最底下赫然放著一本誌怪書。
《琅嬛誌怪》中收錄著一些小古文,大多為神鬼之說,還有一些奇人異事,什麼穿牆術,點金術還有靈魂輪回等等。
隨意翻翻,不料後麵有一頁折角,他翻頁一瞧,匆匆掃完文字。
此故事講一白狐精怪戀上人間一書生之情愛傳奇。
書中白狐三番兩次舍命相救,後在道士術法下現出原形,男子驚駭下失手殺了白狐。
後因思戀不已,日日於其墓前哭泣,立誓願為其還陽折壽,上天感其虔誠,托夢於他,道那白狐已附身一將下葬之女子身上。
男子趕去阻止,眾人隻聞棺中異動,掀開一看,裡麵女子複生,宛若常人,後,二人結為夫妻,感念佛祖恩德日日禱拜,自此行善鄉間。
謝常泊看樂了。
這融合兒女情長,鬼怪傳說,又有崇佛抑道還勸人向善,這個時代應當不少人喜歡看這類故事。
他人也罷,謝常澤呢?
他書桌上放著這麼一本書,應當不是對鬼怪之事好奇。
畢竟比起杜撰傳說,謝家本身就是傳奇,以他這些日子所見所聞,都時常一頭霧水,不知謝家究竟藏有何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