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苦之家,有口吃的已是大造化,哪有什麼精心一說。廖媽媽若是瞧著順眼,覺得他能在小公子麵前伺候,那便是,那便是我叔侄得了天爺爺眷顧,遇到活菩薩了!”
廖媽媽掩帕笑,笑完正色道:“這事我可做不了主,還得看明日能否叫我們夫人看上眼。”
“那是那是,還得多謝廖媽媽不是,選得上是他有造化,選不上有我一口吃食也不會叫他餓著。”
“你是個心腸好的,”廖媽媽又看底下孩童一眼,一扭帕子,“夫人既是要挑人到公子身邊,除了懂禮,還要識字,不知你家小郎可識字?”
長風推推他,謝常泊聽明白了,長風這是要將他賣了作奴,他抿著嘴不說話,長風連忙道:“學過一些,隻我家這個年紀小,九兒,給廖媽媽寫幾個字。”
謝常泊不說話,廖媽媽見狀以為這小孩並不會,歎道:“明日且聽夫人定奪罷。”
待人走後,長風冷冷瞅他一眼,謝常泊抱臂,也同樣瞧著他,抬起下巴。
“你以為自己個兒還是什麼大家公子不成。”
“是與不是,也由不得你來賣我。”
“此你以為每日吃食從何處得來?沒我做工你能有吃的?”
“若非你將我擄走,我如今吃穿不愁。”
“吃穿不愁,卻是性命難保!”長風冷嘲。
謝常泊抿唇,半晌道:“你不送我回家,也是因此?”
他冷哼一聲,離開,謝常泊趕緊跟上。
長風主動向一位管事要了斧頭,抄起斧子將柴門前一大堆木柴全部劈了。
天漸漸黑了,管事叫他去前院盛飯,長風丟下斧頭,將謝常泊丟在一邊,謝常泊垂頭跟了上去。
他站在門邊,長風領過飯,瞅他一眼,“吃飯!”
兩人回到下人房,相對而坐。
謝常泊吃完摸摸肚子,“你這幾日便日日來此做工?”
“不然呢?坐吃山空?”
“唉——”謝常泊小小歎口氣,“行,明日爭取被選上。”
長風聽他做此決定還是有些詫異,再怎麼樣他也出身士族,仆人婢子終日環繞,怎肯舍掉身份,為他人奴婢。
這些時日相處,此子寡言少語,心性較其餘孩童堅韌,除卻有時走累會耍賴,多數時候顯得老成持重不複小兒之態。
然每每覺得他穩重時,他又對水中魚蝦蟲蟹大感興趣流連不休,大有孩童心性,以至於他不清楚此子該說是何種心性。
“怎生想通了?”
謝常泊撐著胖乎乎小下巴,“今日看你劈柴,委實辛苦,我亦該承擔一分。”
長風不言語。
既然他已決定,索性囑咐幾句。
夜間,謝常泊聽到有人喚他姓名,一聲又一聲帶著脆弱。
睜開眼,天水碧帳子映入眼簾。
他感覺周身溫熱,忽觸到一處皮膚,隻覺滾燙,他動了動身子,立時發現自己附身一方巾帕。帕子正疊成豆腐放在王氏額頭。
她生病了。
謝常泊有些焦急。
這時一雙手伸來,緊接著騰空,隻看到鶯歌麵孔,緊接著便嗆了口水,他浸沒水中被人反複揉搓。
哎呦!癢!
他看到身子變得柔軟異常,被揉來扭去,對方大力一扭,他哎呦一聲,隻見清水自身體淋淋而下。
他再一次被放置他娘額頭上。
鶯歌守一邊,眼睛紅腫,顯然哭過。
不一會兒,雀屏端了碗藥進來,低聲道:“如何?夫人高熱可降下了?”
“還未。”
“快把夫人扶起來。”鶯歌聞言去下帕子,坐於床頭將王氏扶起,她“咦”了一聲,“這帕子怎生這般冰手。”
王氏醒來,有氣無力,聲音沙啞,“我自己來。”
雀屏湯匙舀起藥汁,吹了吹,王氏伸手,雀屏連忙道:“夫人病著,還是婢子來。”
說著將藥碗遞到她唇邊,王氏咕嘟咕嘟喝下,臉皺成一團,雀屏趕緊從鼓凳上端來一碗清水,“夫人漱漱口。”
喝完藥,王氏被扶著躺下,眼淚刷刷直流,鶯歌給她拭淚,“夫人,世子爺已派人下江南,小公子一定會平安回來。有國師親口指明方位,不會有錯。”
王氏搖頭,鼻音甚重,“我日日夢到常泊哭喊,讓我去救他,現下不知他……”
雀屏二話不說立刻打斷王氏話頭,堅定道:“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夫人不要嚇自己,若是小公子回來看到您病了,他定要心疼。”
王氏眼淚刷刷直流,虛弱道:“你們且去歇著,快去!”
雀屏第低聲對鶯歌道:“快去!”
鶯歌一點頭,囑咐道:“後半夜我來守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