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屏點點頭,摸摸王氏額頭,擰了帕子放她額頭上。
燭台高照,床頭羊角燈發出暖黃色光。
帕子不時換下,果如鶯歌所說,這帕子竟有些涼手,雀屏摸了摸王氏額頭,不由一喜,總算退熱了。
謝常泊醒來,抹了把眼淚,翻身睡去。
次日,還未吃早點,謝常泊便被一翠衣姑娘領到了內院。
他到時,院門口已站了八個男娃,年紀大約八歲到十二歲之間,瞧起來都甚為乾淨。
此時,廖媽媽捏著帕子走出,眼神掃過幾個孩童,神情嚴肅,“等會見到主子們,務必要恭敬,守禮,主子問什麼便答什麼,切不可衝撞主子,可聽明白了?”
“是。”大家齊聲應了,全都屏息跟著廖媽媽穿過庭院,邁上台階,跟進屋裡。
屋內雖不敢說雕梁畫棟,卻也十分華麗堂皇,擺件俱是上好青白瓷,一些玉器琉璃珠子等隨意丟在榻上。
他們齊齊拜見問好,上首坐著一華服女子,頭發盤起,插著金簪玉釵,麵容姣美,她懷中抱一小兒,大約五六歲模樣,身側還站著一個約莫十歲孩童。
他迅速垂下眼,眼中有一瞬模糊。
眾孩童一一報上姓名,道明擅長,上首婦人眼神從眾孩童身上一一掃過,眼神在謝常泊身上一停,“你叫陳九?”
謝常泊點頭,學著家中仆人模樣回道:“回夫人,小人叫陳九。”
“你方才說識字,不知年紀幾何?”
“回夫人,小人虛歲八歲。”
“你這個頭倒不像八歲。”
“小人家中貧寒,常年食不果腹,個兒頭難免矮小些。”
那夫人聞言頷首,挑了兩個年紀稍大且身強力壯大膽活潑的孩童,對大兒道:“你挑兩個。”
那小公子麵上有些漫不經心,“母親所挑兒都喜歡。”
“再挑兩個,最好性子穩重些,喜讀書。”婦人溫言道。
那位小公子抬抬下巴,點了謝常泊身邊之人,婦人麵上浮上滿意之色,他視線在幾人身上流連,看向謝常泊,“方才你說識字,既如此,我便考考你。”
他語氣帶了一絲桀驁與漫不經心。
“公子考察便是。”謝常泊一本正經道。
那婦人見此小童麵上頗為自信,心中不免詫異。
“你都讀過什麼書?”
“回公子,小人讀過《三字經》。”
那公子挑挑眉,讓他進行背誦,好在此前王氏要求嚴苛,此番背下來不算難事。
那婦人眼中閃過滿意,“不錯。”
那位公子瞅了眼自家娘親,見她麵上柔和,眼中閃過一絲不痛快,繼續提出要求,“若你能將《千字文》也背下來,我便將你留下來。”
謝常泊掃了他一眼,看到他麵上帶著傲氣與一絲惱意,眼眸垂下,語氣帶著幾分赧然,“小子家貧,隻聽夫子念過,不曾完整讀過。”
那公子冷哼,“也不過如此麽。”
上首婦人麵上帶了不悅之色,“既如此,那你選他人便是。”
他飛快瞥自己娘親一眼,嘟囔,“母親說讓我挑選,我考較他,他答不上來也不許我說麽?”
上首婦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茶杯淡淡道,“若有錯,自然說得,但若無錯,那就是刻意刁難。”
“那便要他罷。”小公子負氣道。
上首婦人沒有立即說話,“你若真心要他,我自是滿足你,若是不願,不留就不留,我隻問一句,你到底要他不要?”
“母親說要那便要。”他語氣分明帶著賭氣。
“不必,我看這孩子不錯,年紀比你弟弟大不了幾歲,留給你弟弟正好。融四歲,能讓梨,想來你深受夫子教導,知曉這個道理,是耶?”
那小公子頓時眼淚盈眶,抿著唇,看了眼婦人懷中小孩兒,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低聲道:“是,兒聽母親的。”
謝常泊尷尬,好家夥,母子倆鬥法。
很快上首婦人又挑了一個留給懷中小兒,打發一眾人離去,對謝常泊招招手。
她麵上雖然溫和,謝常泊卻大呼不好,以後日子怕是難過。
此刻不由他拒絕,他走至這位夫人麵前,她拉住他手,對懷中孩童道:“阿洛,這小廝乃你哥哥所挑,讀書識字,日後便跟著你。他喚作陳九,你可記下他姓名了?”
懷中小兒點點頭,“記下了,叫陳九。”
婦人對著懷中小兒一陣親香,一邊男孩兒低下頭,唇死死咬住。
得,這小孩兒喜同自己較勁。
謝常泊就這樣被選中,公子洗臉給他遞帕子,公子被蚊子叮了給他打扇,公子口渴了給他端茶倒水。
倒也不累,隻是忽然想到了紫鳶。
榻上小孩背著《三字經》,小眉毛蹙成一團,背著背著便忘了下一句,這時,他會主動提醒一兩字。
這小兒姓羅,父親是襄陽郡郡守,此前與母親置氣孩童為羅太守大兒,七歲前長於祖父母膝下,自被送回襄陽郡便一直與父母有些不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