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一陣風卷過,將屋簷上風雪垂落。
鬆樹也開始搖晃,一邊那乾枯枝丫也發出噅噅之聲。
天意蕭瑟,陰雲沉沉。
回到四覺苑,屋內和暖之氣混雜著檀香,屋中陳設還是如此簡潔。
“我小憩片刻。”
“我扶您到床上。”
“嗯。”他輕應一聲。
屋中檀香讓他心情鎮定,也許是這具身體太孱弱,亦或是他有些困乏,竟不經意間便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他直覺心口痛得要命,腦袋如同被重物敲擊過,尤其是太陽穴如被針紮。
他看到那柄劍懸掛牆上,上麵寶石熠熠生輝。
他已回到自己身體中。
屋中有一股藥味,他低頭便嗅到,一瞧衣服上皆是褐色藥漬。
方坐起,門外有人推門而入。
對方似有些詫異,“你醒了。”
霍爺語氣平靜,“感覺如何?”
他點點頭。
“你可還記得因何暈倒?”
他搖搖頭,“不知為何。”
“你不止暈厥還脈象紊亂,這幾日更是呼吸微弱,恰如死人。若非你今日已醒,我本要將人扔進海中。”
謝常泊神情凝滯一瞬,抬頭,“多謝你。”
“謝我?你如何謝我?”
問一個小孩要謝禮,這人也是做得出來。
謝常泊有些無語,隻能學著孩子樣道:“要不以後我少吃些飯。”
霍爺失笑,長歎一聲,坐在案幾前,“多吃些,日後還不知有無機會再吃。”
他語氣中那喟歎意味顯得漫不經心,漫不經心中透著一絲漠然。
謝常泊掃視他一眼,日頭西陲,他坐在甲板上看著波濤翻滾,雲靄漫江,亦看著斜陽鋪至水中,半江瑟瑟,半江橙紅。
遠處除卻山河,依稀可見屋宇,那屋宇坐落於山邊緣。
夜色逐漸籠罩,穿上燈火漸次亮起。
直至夜半他們終於登上碼頭,被一路帶著來到一處不知名之地。
這叫謝常泊心中越發不安,他們要被帶到什麼地方?
這些人又準備對他們做什麼。
想到此前那少年悲戚哭聲以及這位霍爺語意不明,他心頭不免緊張。
山路大約花去他們泰半時間,到住所時已是寅時,還能聽到雞鳴之聲。
鐵門被打開,他們被關於一屋中,屋中架有諸多火盆,火光跳躍,往前走可以看到一方溫泉水池,水汽盤旋而上。
這周圍安有四條石凳,屋宇被木梁高高撐起,上麵鐫刻蟠龍騰空、青鸞穿雲,還有幾根上麵刻有般泥洹靜坐蓮花台,亦有八卦五行圖雕滿整個廊柱。
他盯著房梁細瞧,那上麵刻有道家符篆,烏木色,瞧著神秘莫測。
在看到四周,牆麵貼有黑色石雕圖,猙獰斑駁,如若細看,其中不乏玄機。
乾坤坎離震巽,佐以各類神獸,唯有東麵那處是一老者騎一麒麟,悠遊自在,他腰間掛一葫蘆。
耳邊是那些孩童嘰喳好奇觀望之聲,見他杵在原地動也不動,此前那哭泣少年走來,“在瞧什麼?”
“這些圖案十分古怪。”
“我知道,這是八卦圖,我以前見過。”
“哦?”
他說起那些卦象,道:“這兒可能有人修行或煉丹。”
“煉丹?”
他指了指遠處一物,“你瞧,那是丹爐。”
他走過去,見果然如此,他好奇問道:“你怎知這是丹爐。”
“我見過。”
“你見過?”
他語氣黯然許多,“我以前曾在道觀跟著師傅學藝,後來師傅說讓我下山去找一位叔祖,可不但未找到人反而叫人抓住帶到此地。”
“你如何被他們捉住?”
“師傅說叔祖在青雲峰修行,我剛到青雲峰山腳,就見一群身著道袍之人浩蕩下山,看到我後詢問幾句便匆匆離去。
我正往山上走,忽然一人追上我將我打暈,再醒來時便見一群孩童如我一般都在一黑屋中。”
“那些孩童你可知他們來自何處?”
“那些大都是平民之子,且大多家中困窘,起初他們用一些食物便將他們哄住,但後來大家皆覺出不對勁來,可又無法逃脫,一逃便會挨打,有幾個已被當場打死。”
想到此他眼中蓄滿淚水,抬起胳膊擦了擦,環望四周,“這兒也挺好,暖和,如今待一天便是一天。”
謝常泊默然不語。
他們各自找好角落蹲下,有些趴在地上,有些伸手去撩水池,三三兩兩都找好了地方。
謝常泊心中疑惑甚重,他趕緊貼於一火盆周圍睡下,命令自己迅速入睡,腦中回想那位霍爺樣
貌。
身體疲倦,堪堪半刻鐘他便進入夢鄉。
“這回你功勞卓著。”一道蒼老年邁之聲從一道簾子後傳來。
那簾子上滿是仙鶴,煙霧繚繞。
“師尊謬讚,此乃弟子份內之事。”
“此事可有驚動他人?”
“一路順遂,並未引起他人注意。”
霍爺在此人麵前似乎格外恭敬,他能感覺到他大氣都不敢出,簾子後麵到底是什麼人,叫他如此忌憚。
牛鼻子老道?
或者像謝家人一般?
“去歇著罷,天色已晚,一切等明日再說。”
“是,弟子告退。”
回到寢居室後,霍爺脫去外袍,身邊隨從立刻接過,小聲問道:“主子,那孩子也留在此處?”
“不然呢?”霍爺冷漠道。
“畢竟是謝家人……”他語氣中有忌憚意味。
“若是謝家有通天本領,早該算出那小孩在何處,倒是師尊竟自我下山便算出他會遇著他。”
那隨從趕忙道:“師尊非同常人,果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