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窗紙映成灰藍色,謝常澤看著眼前落淚之人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半晌問道:“為何哭泣。”
“這本書是我……是我一親人所寫。他寫得扣人心弦,然而我卻多次出言譏諷,隻因心中嫉妒作祟,如今想來,愧悔難當。”
他擦去眼淚,有些不好意思,吸吸鼻子,道:“天色漸亮,公子一夜未睡,該休歇了。”
他淡漠道:“今日要進宮麵見陛下。”
謝常泊一笑,“我去打水。”
對方點頭。
謝常泊是在車中睡著的,今日去宮中路上,謝常澤邀他同坐馬車。
一夜未睡,馬車搖搖晃晃,他熬不住睡過去。
謝常澤視線落他麵上,陷入沉思。
看到對方頭朝下栽去,伸手將人一擋,對方猛然哆嗦一下,陡然坐起,看到身處馬車不由一驚,“公子?!”
他語氣帶著懷疑,“小人怎會在此?”
謝常澤若無其事道:“不在此,當在何處?”
林梁張張嘴,心頭有千言萬語,但見公子眉頭微蹙,手中拿起一本書,他便不敢再多言。
栓子和六斤正在吃粥,看著床上怎麼也醒不來的人不由嘀咕,“他怎麼一睡熟便如死人一般。”
“莫要瞎說,不吉利。”
“我這不是擔心嘛。”他道,將飯碗放到他謝常泊鼻端,“看看飯香能不能將他喚醒,誒?!醒噫!此法果真有用!”
謝常泊見他麵上驚喜,嘴邊還沾有飯粒,揉揉眼睛莞爾,指指他嘴邊,栓子摸到飯粒放進嘴裡吃掉,“快起快起,起來用早食。”
謝常泊問道:“昨日那些官爺還未歸?”
“可不,”他湊過來小聲道:“那院中還有那般多屍體,他們定然要查看。”
謝常泊點頭,“那倒是。”
吃過早食,大家難得心情鬆快,冬日陽光不錯,他仰著臉迎著太陽,眼前紅彤彤一片。
晌午過後,那些人匆匆而至。
為首男子眉目間神情嚴肅,將眾孩童叫來,問起觀中之事。
雖是問大家目光卻是落於謝常泊身上。
謝常泊將能說的部分一一告知,其餘則靠六斤栓子等人補充。
為首男子聽得雲裡霧裡,什麼叫殿中那人讓他們將他綁住,然後又與另一人合謀將他們關押起來,大家七嘴八舌,說也說不清。
男子看向謝常泊,謝常泊搖頭,“這些我也不知,我醒來時便見屋中綁著一人,院中還有一堆屍體,大家都以為是哪個好心人做下的,是不是,栓子。”
栓子被點名,立刻附和,“對!那人將我們放出還帶我們到大殿裡,隻是第二日又來一人後他便態度大變,待我們極為惡劣。”
六斤點頭,一官爺道:“那人是何樣貌?讓你們將他綁起來那人。”
孩童們七嘴八舌,很快便將那人樣貌特征說出,為首男子蹙眉道:“那人死於山下,一刀斃命,顯然是他殺。難道觀中還有人?”
大家麵麵相覷,謝常泊搖頭,“這我們無從知曉。”
“嗯嗯。”大家點頭。
對著這些稚嫩麵龐,一官爺道:“難怪你們要下山。算你們走運,那些人不是良善之輩。”
六斤狠狠點頭。
眾人休歇片刻,為首男子叫二人先去府衙複命,他們稍後帶著這些孩童回城中。
踏入城中時已天黑,他們被安頓府衙後院。
謝常泊也才知他們為何會上山。
原來當初觀中有香客得了消息提前下山,他們倒沒去報案,隻是向身邊人談及此事,正好被一差役聽到。
加之後來許多孩童跑出,亦有道童提著包裹下山,還有一群賊人浩蕩上山,這些引起一些村民警覺。
有人心中懼怕便回城中報案,這下事情徹底捅開。
謝常泊覺得自己有幾分氣運,也不是一直倒黴麽。
傍晚有人前來詢問大家身世籍貫,栓子六斤等人心中惶惶,麵上便露出幾分,錄事大人得知多數孩童無家可歸,撚須道:“且安心住下,府君會安排好一切。”
謝常泊道:“多謝大人費心,亦多謝府君大恩大德!”
眾孩童連忙跟著他說致謝之言,錄事看他一眼,道:“你們快些歇著吧。”
孩童們再次致謝,等人走後,大家皆有些沉默,謝常泊出言安慰道:“府君既然能叫人來詢問大家,也一定會安排好大家去處。”
栓子咬唇道:“常泊,你要回那公子身邊?”
“應當是,不知他們是否會送我回去,也不知羅公子可還記得我。夜已深,大家快睡罷。”
聞言,大家值得三五成群回到自己屋中。
謝常泊躺床上,心道,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他現在希望長風能儘快將他找到,然後帶他回家。
一夜無話。
期間謝常泊醒來過一次,隻覺得身體有些冰冰涼涼,一陣冷風吹過,他忍不住打個哆嗦。
半醒半睡之際,隻覺麵前一片漆黑,果然,他還在夢裡。
肯定是被子沒蓋嚴實屁股露在外麵了。
他企圖扯扯被子,卻摸到一片冰涼,又下意識摸摸身子,衣服尚在,手腳亦在。
還好,不是突然變成彆的什麼物什。
翻個身繼續睡去,結果越睡越冷,以至被凍醒。
冷風吹過,他忍不住縮縮脖子,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
這一次他徹底清醒。
眼前一片黑暗,伸出五指也不可見。
顯然此刻自己不在屋中。
耳邊除風聲,隱隱約約有笙歌傳來,還有鳥叫聲,夜間鳥兒也如此活躍?
它們興奮什麼?
搞不懂。
他忽然想起一事!
謝常澤說過讓幾位老太爺去瞧齊王世子怎麼回事。
難道此刻他再次被他們用術法召回?
火焰似乎再次撲麵而來,那種焚身之痛立刻從記憶中翻滾而出將他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