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茯如連聲應下:“您喚我茯如便好。平日裡用膳我都是不挑的,什麼都愛吃些。”她打趣半句,又問:
“隻是……難道杜伯父杜伯母不來用膳麼?”
杜老太君緩緩點頭,又搖頭,“不必管他,他公務繁忙,二人早已經用過飯菜了。”
沈茯如忽略杜祖母打量的目光,露出個笑,淺淺的。
婢女布菜完畢便悄悄退下,三人才拿筷享用。
席間,杜老太君找話問她,“此去月餘,一路上都有些什麼有趣的事發生?”
杜見雪失笑,略做回想,“我記著最有意思的便是,當時經過一處村莊,有個農婦邀我們在莊上住下,她不想住宿,還偷偷在我腰間掐了一把,到現在都疼呢!”
老太君忽略沈茯如臉上的羞赧,目露疑色:“哦?為何不想住下?”
“杜祖母有所不知,那莊上的婦人一開始便是彆有目的的前來,後來才徹底清楚,她是想為兒子作冥婚,缺個兒媳呢!”沈茯如放下筷著解釋,臉上發紅難耐。
“你的感覺竟如此靈敏?”她搖頭讚歎,布滿褶紋的手不禁放下筷子。
“其實也不難看出,那婦人一開始便是白色的素衫,壓箱底的都泛黃色,且她麵上怏怏,眼底淤青,想來是才不久遭受了喪子之痛。”沈茯如仔細回想一番。
正要繼續說——
杜見雪依次斟了杯茶,打斷二人道,“況且怎麼有人會殷勤相邀?怕不是彆有用心。”
就算民風淳樸,也不可能熱情的將一隊二十餘人的漢子邀來相宿。
他這般詞話,沈茯如可不服:“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答應?若是不應下,說不準也不必受我那一掐了呢。”
杜見雪隻笑著飲茶不答。
杜老太君又繼續為二人尋找話題……
夜晚的清風拂過泯京各處,層台累榭樓台瓦廡,一一醉倒在月下。
依舊是嘉陽縣主府。
門外的兩頭石獅子張著大口守門,默默提防著人。
隻是黑夜裡,輕淺的身形盈躍在房簷頂上,披撒著月光,不做出任何動靜。
薑池晏一身夜行衣,快步疾行在瓦簷上,手中提著一袋糕點果子,也毫不費力。
底下的婢女奴仆照理做著自己的事,有的還在打掃新居,生怕被這府邸的主人怪罪。
他們用心之至,絲毫未注意到高處有人,還匿在了夜色裡。
薑池晏兜兜轉轉,算是將這府中各處走了一遍,但就是未曾發現要找的人。
底下這間,明明就是主臥閨房,燈還亮著,裡麵帷帳充盈,琺琅瓷彩輝映,床榻布置整潔。
月影下的人心煩,還是耐心等了片刻。
門府前有人聲,一輛馬車漸行進來。他斂著眸子看馬車裡的人款款進屋,又迎著冷風待她收拾的妥當,方在磚瓦上麵弄出點動靜。
“嗒”一塊青瓦搭蓋在另一塊上麵,發出清脆的聲音。
薑池晏屏息等她注意到。他差點敵不過下麵閨房中透出的隱隱微光引誘,從而擅闖進入。
果不其然,這樣一點微弱的動靜引起了下麵人的注意。
沈茯如抬頭,上麵露出一角的薑池晏差點把她嚇到。
你做什麼?她眼神示意,沒有出聲。
薑池晏指了指門,轉而將那片青瓦放回原處,輕聲自上麵下來。
房裡微弱的光亮閃爍,照亮了房裡來人的影子。沈茯如打開個門縫,他一轉身便閃了進來,乾脆利落。
“你怎麼在這?這可……”算是擅闖民宅啊。
她還未說出下半句,隻見薑池晏一襲黑衣,牽起她的手便將那包點心塞入她手中。
“不怕。”他知道她要說什麼,簡略的二字提前回應。
“餓不餓?”他嗓音低沉好聽,還帶了點少年氣在。
手裡那包點心沉甸甸的,還有些墜手呢!
沈茯如連忙轉身將點心放在桌上,悻悻道,“不是很餓,才吃飽呢。”
薑池晏細微的沉眸,流光不複。
她背影纖細,就一直背對著他,藍色衣裙似水無痕,也不必回頭,她就能知道他麵上閃過一絲失落,這正是她看不下去的。
“但是,我還是有肚子去嘗這點心的。”她手上動作輕緩,一點點解開了這點心包袱的係帶,用手捏了一塊芙蓉風露糕轉身看他。
那塊芙蓉花樣的糕點凝白,沾了點粉色,香溢非常,捏在她手中,也是相配得宜。
薑池晏看見她笑,瑰麗瓷白的臉上也不由凝出了洇粉的笑,清貴又卓絕。